一本好书,若相遇时刻不佳,是万万读不出其中的好来。
所以,当一本名著摆在面前,心里念着想着,这是本好书,一定有我喜欢的地方,一定有精彩在后面,可是却如同嚼蜡,翻了好几天也没有进展,最后只好束之高阁。
这种情况常常发生。以至后来再遇到这本书,已经有了心理的抗拒定势,绝不翻开再读。
可是,有时鬼使神差地打开它,静下心来读,才知道以前的看法完全错误。
只是我们没有相遇在对的时候,所经历的事,成长的路,体会到的人生还未能与之相称,无法理解,对自己当时的想法毫无帮助,更有甚者,完全超乎自己对已有现实的理解和把握,觉得荒唐,抑或无理。
相遇时刻很重要,却不能强求。
初读毛姆,是他的《面纱》,感触不大,那个时候,还没有对人生有多么深远的思考,仅仅考虑现实,学习和工作,好好生活之类;
三年以后,偶然看到了《刀锋》,想着若是三年前来读他,肯定又觉得索然无味了;
接着便看了《月亮和六便士》,不得不再次感叹相遇时刻,放在了以前,未尝不会恨斯特里克兰德入骨,怎么有这么无情冷酷又变态的人呢?
我前20来年的全部人生经验恐怕都无法使我理解他。可是,此时的我竟然对他一点都不恨,甚至没有强烈的厌恶之情,可能偶有厌烦,想破口大骂,想骂醒他的心情,可是我知道,这些都是无奈之举,也是无用。
况且这种心情也持续不了多久,我好像竟然会有羡慕他的心情,他怎么能抛弃世俗,抛弃得那么彻底,并且一点悔恨一点内疚心都没有,他是如何做到的?
当然我并不是羡慕可以抛弃世俗这种行为,其实这稍带点中性词的意味,事实上他在书上是抛妻弃子,并且不为他们留下以后生活保障的钱财,还振振有词道:我已经供养他们二十几年了,以后的日子该由他们自己安排了。
我也想过,他是为什么可以不要爱情,当然爱情在十几二十年的婚姻后可能已经灰飞烟灭,可是亲情呢,他为什么可以丢弃得一干二净,他是没有良心的人吗,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吗?
惟有设置悬念,才能引人入胜。我是非常强烈地想知道为什么,我是一点没有猜出原由来的。
再说我为什么羡慕他,因为他有着超出凡人的理想。我没有。
为了这个理想,他作出了很多我们世俗人认为可恶无情无理莫名其妙心理扭曲的事情,他也是承受着很大的痛苦的。
可是我羡慕他,他能够为了这样的理想,离开温馨美满的家庭,放弃掉足以令他过上富足安逸生活的工作,只身流浪,食不果腹,贫病交加,这些我根本不敢碰触也不敢去想的种种困境,他视若无睹,并不觉得自己身处其中,他已经忘却掉他个人的存在,只专注于理想。
所以,我怎能对他有所责备,他连自己也不爱了,又为什么要责问他为什么要抛妻弃子?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也没有办法,可是我不画画我就受不了。大意是这样,我只有翻阅原文才能复述了。这是一种本能,可是又与饥饿需要吃食,寒冷需要加衣不同,他可以战胜后者,却无法抵抗前者。
当然,若是他画不出惊为天人的画来,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精神病患者了。至少作者也觉得世人会这么想,他的确是个天才,画出了很多杰作。可是他并不以这些画来炫耀,也不求有人欣赏,不觅知音,他只是自我沉浸其中,好像世界并不存在,只有他一人而已。
理想是可以打败爱情的。因为当他离家出走时,他妻子千方百计想要他回头,以为他是爱上了其他女子,她觉得自己总还是有能力把他从其他女人手里抢回来的,可是当她明白他是因为要画画而离开时,她马上就放弃了,爱情在理想面前是会被秒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