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

暑假放假回家,下了火车,搬着沉沉的书箱,步履疲乏的走在路上,已是黄昏时分,太阳也懒洋洋的,大概是怕世人职责自己的懒惰,竟羞红了半边天。

在公车站百无聊赖的等着车,不提防手中的书箱被一只手接过,我抬眼,映进一双熟悉的眸子。

“嗨,好久不见,晓书!”

“谢谢!”呆了一呆,我只说出两个字。

还是温和的笑容,“不用。”伟瀚笑着想像以前刮我一下鼻子,我却下意识的往后躲去。

伟翰落空的手有点尴尬的落在了书上箱上。“这么久不见,生疏了。在学校怎么样?”

“老样子,每天吃饭,睡觉,讲课,跟我们高中一样。”我淡淡的回答。几年不见,伟瀚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神情,眼睛自带桃花,嘴角有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英挺的身姿在人群中卓尔不群。也难怪当初自己有点心动。

“你呢,最近怎么样?怎么来这里了?”我云淡风轻的问着。

伟瀚轻笑了一下:“我来,是给孩子买些衣服。”

我抽了一下鼻子,感叹一声:“过得好快呀,几岁了?”

“刚满一岁。”

“侄子?”

“嗯。”

一时间竟然无语,车从西边缓缓进站,我和伟瀚一前一后的上车,并排坐下。

风吹进来,发丝有些凌乱,伟瀚将车窗关小,顺便帮我理了一下头发,我一怔,感觉脸有点微微发烧。作为感情咨询师,见多了那些套路,却在此刻仍然控制不住脸颊轻烫。

他轻轻坐下,嘴角微微挑起,眼含笑意。

那一刻,我好像是回到了六年前的下午。

那时我们都是高二,因为老师调座位,成了同桌。我一向不爱说话,和男生则更少聊天。抱着书走到老师安排的位子上。那时伟瀚还没有这么高,仅仅比我略高一点儿。我还没有将书放下,伟瀚就已经从我手中接过,工工整整的放在桌子上,对我微笑着说:“晓书,从今天起,我们就成同桌了,请多多关照。”说完还鞠了一躬。

“日韩剧看多了吧。”我损他,“刚刚谢谢你,请多多关照!”我学着他的样子,向他弯了一下腰,头发变顺势滑下。

“哈哈,好说好说。”伟瀚爽朗的笑,自然的伸手将我的头发理好。

我怔住,脸微红,看见伟瀚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上课铃声响起,伟瀚轻轻坐下,专注的拿出课本,摊开在桌上,嘴角微微挑着,眼带笑意。我用余光瞟了一下,那一节上的是语文,他拿得却是历史书。

想到此,我不禁笑出了声,伟瀚转过脸,挑了挑眉,“嗯?”

“我想起我们刚成同桌那会儿,你竟然在语文课上拿着历史书,傻笑了一节课,害得语文老师以为自己讲错了呢。你这个语文课代表啊——”我忽然说不下去,心里有些堵,我们的爱情,是从那时开始的吗?或者跟本说不上是爱情,最多算是少年里一场关于异性的倾慕。

“怎么了?”他笑意盈盈的问。

“没什么。”我转过头,望着窗外,一滴眼泪竟然顺颊而下。滴在风中,倏忽不见。

伟瀚也没有追问下去,拍了拍我的肩膀,靠在座位上,陷入了沉思。

窗外是辽阔的风景,融金落日,合璧暮云,燕子不时的在空中低旋,树的叶子在轻轻抖动,像是在给鸟儿的歌唱,欢欣鼓掌。

穿越时光,我看见一对少男少女在暮歌里散步,浅吟低唱着一首《同桌的你》,那时的风景一如现在,穿过学校旁边的一条小河时一片沙地,周末时约几个要好的同学在沙滩上玩耍,在嬉笑打闹中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周末。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总以为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伟瀚的歌声在耳边低低响起,一时之间,我竟分不清时光,跟着他轻轻的和:“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将你的长发盘起,谁为你做的嫁衣,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将他丢在风里,啦啦啦……”

汽车的行驶声将我们的歌声吞没,我回头望了一眼,伟瀚闭着眼睛靠在坐背上,睫毛上挂着一粒晶莹的水珠,微微颤抖,犹自不肯落下,微闻一声轻叹,消散在空中,叹在我的心上。我转过头看向窗外,汽车疾驰而过,而公路上却不再是尘土飞扬,了无痕迹。

那些青春岁月里的字条,伟瀚,你可曾保留?我心开始狠狠地疼,终是不解,我究竟在哪里错过了你。我们约定好的,要彼此联系,可几年之中,我唯一收到的信函便是伟瀚和含烟的结婚请柬,为什么会这样?

“晓书?”

“嗯?”我赶紧擦干眼泪,转过头,微微的笑着。

伟瀚略带迟疑的问:“你结婚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结婚?我?”我皱眉。

“对啊,含烟说你结婚了。”伟瀚向我解释。

我忽然开始明白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含烟,我最好的朋友,原来和我爱上了同一个人,多么俗套的一个故事。含烟,那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她怎么可以如此待我。是不是,爱情里,真的没有对错,只要爱了,便可以不择手段。可是,为什么,伟瀚,当初你不亲口问一下我,为什么,要直到这么多年后才想起。

我看着伟瀚,一字一顿的说:“伟瀚,崔湜是唐朝的一个诗人。”

伟瀚不相信的看着我,“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含烟告诉我说,你喜欢他,那个英俊帅气,富有才华的男子,你们在一起一定很幸福。所以我才放弃了找你的念头。我,我……对不起!”

“说到底,还是我们爱的不够。含烟没有错,她只是在争取她的爱情。”

“可是,我不爱她。”

“那你怎么会娶她?”

“我——”伟瀚开始紧迫,语无伦次。

我怎么忍心如此逼迫我的伟瀚,怎么能忍心让他后悔他的选择,怎么能让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含烟和孩子,孩子,那是他的孩子。我怎么忍心让他不幸。所以上述画面仅仅在我的头脑中一闪而过。只要我不说,我们都会幸福,因为再怎么坚持,都已经没有了意义。被放弃的爱情,也是爱情的一种。我要伟瀚心安理得的幸福。

所以看着伟瀚焦急询问的表情,我定定着看着他,开心的笑着,“很好啊,他很好,他是个很富有才华的男子啊。”

看着我笑的如此灿烂,伟瀚释怀的笑着:“这样我就安心了。”

“呵呵!”我的笑有点僵。

装作看风景似的我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因为我看到他眼里浓浓的牵挂和不舍。

“记得多笑一下,你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记得高中时,我最喜欢看你笑了,所以特意找老师调的座位。说我数学不好,可以要你帮我补课。”伟瀚看着前方低低的说。

我无言以对。我开心,是因为你还如此牵挂我的幸福。

可是,我们现在只是朋友,以后会是陌生人。

渐渐的快到站了,透过窗口我看见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抱着孩子在站台等着,脸色安详,偶尔向车来的方向望一眼,眼里深锁着只有一个人才能打开的柔情。夕阳红给她渡上一层红妆,更添几分娇艳。

是含烟,她为他而来。

我和伟瀚一起下了车,含烟看见我,微微一怔,转瞬笑颜开展。

“晓书,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微笑,将手中的书往上抱了抱,以阻隔寒烟的拥抱。

寒烟脸色稍变随即又恢复平静,让伟瀚回家拿一个木箱过来。

“那个宝贝究竟藏了什么啊,都不让我看,晓书一来你就让我给她。”伟瀚接过孩子抱怨着。

“快去,那是我们的秘密。”

伟瀚走后,一下子我和含烟变得无语。

“对不起,晓书!”

“什么?”

“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指哪件事?”我眼睛盯着她看。

含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盛开的牡丹花在阳光下不停的变换着颜色。

“我——”

“在谈什么呢,这么高兴?”伟瀚从远处微笑着喊着。

“没什么,在和含烟说崔湜呢。”

一阵沉默,各怀心事。

“车来了,我走了。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免得悲伤。相见不如怀念。

“晓书,这个,你还是拿着吧。”

含烟不容我拒绝,将木箱塞进我怀里。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心事。

坐在车上的最后一排,只我一个人,别的人都在低低着说着话。打开木箱,里面是一叠大大小小的信,有我写给伟瀚的,也有伟瀚写给我的。它们还没有拆封,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就被无情的封杀在岁月中。

那些欢喜忧伤的日子都在这里了,被含烟小心的收藏着,抽离了我和伟瀚的生命。不动声色!

又想起那句歌词:“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将它丢在风里。”

看着那些信件,充满了年华里的爱与哀愁。突然感觉那些空旷的时光在今天突然被填的满满的,涨成秋池的夜雨。

车载电视突然响起了王菲的《花事了》:

“趁笑容在面上,就让余情悬心上

世界大生命长,不只与你分享

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记得要忘记

和你暂别又何妨,音乐正欢乐

你叫我寂寞,怎么衬这音乐

是我想睡了,受不起打扰,时间比你重要

是我安定了,幸福的骚扰,我都厌倦了

是我懂事了,什么都不晓,连你都错认了

若说花事了,幸福知多少,你可领悟了

Yes I’m going home

I must hurry home

Where your life goes on

So I’m going home

Going home alone

And your life goes on”

一瞬间,车上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沉浸在歌里,或着应该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有多少这样酸酸甜甜的爱恋,随着时间无疾而终:

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记得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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