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漆黑,月亮小而高的挂在空中,已难以有暖意,周围只有一两颗更小的星星,豆粒一样,闪着萤火般的光,寒冬终究来临,那彻骨的寒风,似乎在月朗星稀的夜晚开始蠢蠢欲动。
《那人那山那狗》的朴实剧情:青石板的山路、鸡鸣声中的炊烟袅袅,刘烨在狭窄的山路上侧身让挑柴路人的场景,那来回往复的邮政路……不停的萦绕在我的脑海中,那路、那景、那篱笆、那土屋,那人情世故,把乡村的温和含蓄与诗意淳朴刻画的漓淋尽致,让人难以释怀,情不自禁的想起故乡的一草一木。我的故乡在苏北平原,虽没有蜿蜒崎岖的山路,但那路、那河、那人、那事,一一的浮现在眼前,成为这世界上最优美、最绵长的画卷……
村里有很多路,笔直悠长,就像田字格贯通在村子的角角落落,虽没有山路十八弯的诗情画意,但也饱含了儿时快乐的记忆。这些路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走路上学的那条路,泥泞不堪,坑坑洼洼。刘田寨小学是村里一座历史悠久的小学,坐落在村南边,走过去一里地,记得第一次上学的时候,还是母亲带着我走了一趟,从此便与这条通向学校的泥巴路结下了不解之缘,这条路也见证了我的成长和时代的变迁。
小时候,家里穷,学校也穷,整个校园破烂不堪,一年级时,那校舍还是建校时的土墙房子,房梁上吊着经年累月的蜘蛛网,教室内不是这里被掏了个洞,就是那里的窗户烂了透着风,冬天也只能用塑料布把窗户糊上,班级调皮的学生上学为了少走几步路,总是偷偷地从烂窗户那里爬进去。教室的课桌,是一块很长的板,下面四支腿撑着,一排坐五六个学生。直到三年级,我们才用上两个人一张的书桌,那时男孩子和女孩子一起坐,中间还要画上一条三八线……
泥巴地的校园,不少地面上总有一个一个的圆圈,圆圈一圈比一圈大,我们叫它狗尾巴圈,那是女生课间玩沙包的。一到课间,学生们就像撒鸡窝一样,蜂拥的跑出来,打闹追逐的、玩沙包的、跳橡皮筋的、玩纸炮的等等,一群一群的聚在一起,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然而,最让我们难熬的,还是冬天。那时的冬天特别冷,雨雪多,滴水成冰,早上走路上学,不戴帽子耳朵都冻的木木的,同学们的手冻的青一块、紫一块,不时的放在嘴边哈着,教室里没有东西取暖,寒冷便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把从家里带出的那点温暖搜刮得一干二净,让你浑身上下只剩下寒冷。下课后,同学们就一群人挤在墙边,喊着号子“挤加油”取暖,或者就一边蹦一边跺脚,校园的地面冻的铁板一块,踩上去脚还是麻麻的,一阵跺脚和哈手之后,身上感觉有点暖意,但感觉脚和身子分开了体,一直麻麻木木,直到中午放学才算有点知觉,儿时冬天的那种冷,就像烙印一样,直到今天,还有看到冰雪就深感寒冬的恐惧阴影。
夜幕降临,村子就像水缸里的水被冻住一样,一阵炊烟之后,很快进入了静寂。缘于六年级语文老师的启蒙,我就在二手书摊上捡了一些宝,有烂页的、缺书皮的、胶装断开的,我就索性趴在被窝里看小说:《平凡的世界》、《小二黑结婚》、《童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复活》、《老古玩店》、《父与子》、《红与黑》等等,其实也很难弄懂,就是囫囵的印象。寒风彻骨的夜晚,这些文学名著,开始给我建立了一种懵懂的审美感,建立了一种对世界的好奇心。后来,上了高中,一位老师讲课时说,中国没有文学,只有一部《红楼梦》,我乐然的相信,于是节省伙食买来《红楼梦》,看不下去,我又上街买了一套,将这套撕开,一页一页折起来看,并选择性抄写,这样越抄越多,慢慢明白了些,对贾宝玉横世魔王的任性、对林黛玉的小心眼、对薛宝钗的聪明世故、对史湘云的蛮憨劲,都有了认识,慢慢便喜欢了起来,开始在文学的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乐趣。
再回首,物是人非,刘田寨小学已经撤销合并到朱王庄中心小学了,一排红砖瓦房依旧坐落在村子南边,断壁残垣爬满了杂草,雪落在那些年落过的地方,废弃的校园却又好像一直在倾听落雪的声音,期待着又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覆盖村庄和田野,同学们喊号子挤加油取暖抗寒的美好记忆被寒风吹彻着,刘田寨小学它曾经的辉煌也只能留在我们的记忆里了。
寒夜,漫步在曾经上学的小路上,皓月当空,群星硕大低垂,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