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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站。
爱国一家瞅了一灰蒙蒙的天,还有远处著名的、但是他们记不住名字的高楼大厦,然后扭头走进了候车厅。
在离年关还有两个月的今天,这里莫名地迎来了一个客流高峰。乌泱泱的车站里面,挤满了回家的家庭。
大包小包堆满了地面。
候车厅里面各种方言混在一起,好想要把车站的屋顶掀起来。
“妈卖批,06年改建的时候老子斗在这哈,个龟儿子,现在居然撵老子走,狗日的,不回来了!”
“妮儿,咱们回去就有新的学校能上咧,哭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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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廊坊固安。
凌晨三点。
呼啸而来的东风卡车扬起了阵阵灰尘。
嘁~长龙一般的车队在广场上停了下来,汽车的大灯下,乌压压一的人群向前涌动起来,车上的人大喊。
“滚滚滚!只要28岁以下的男的,砌筑工、钢筋工、混凝土工、冷作钣金工、涂装工、水泥制品工、管工、手工木工,没有证书的统统不要!“
“外七门扫大街啊,麻溜利索的,只要30岁以下长的好看的!”
“丽泽桥仓库要卸货的,一米八啊,不到一米八不要!“
喧闹的人群一个劲的往前挤,几个一米六的挤在里面被踩了好几脚,骂骂咧咧的要跟别人一起单独聊人生。
一阵喧嚣以后,充满了肉包子、鸡蛋灌饼和油条味道的大卡车又轰隆隆的走了,没被选中的人打着哈欠、三三两两的回去棚子里面,不少连着几天没被选中的人开始发愁,没钱交租问题不大,顶多睡在马路上。但是保护费马上就要交了,再不凑齐怕是连马路都没办法睡了。
广场逐渐醒了过来,就像一个睡眼惺忪的人,在黑暗中舒展了一下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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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钟。
“狗日的张三,你他妈的赶着上坟啊,打卡打卡,打你妈呦,陪老子耍一哈噻。”
“龟儿子,老子迟到这个月奖金就没得了,现在送快递多紧张你又不是不晓得。”
“有个锤子用,你送快递能住在城里嘛,哈哈哈”
广场上原本稀稀落落的灯火开始蔓延开来,在城里面又着“稳定”工作的人开始急急忙忙的洗漱,然后朝着城里面奔去。
孙二狗前段时间刚在城里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作为低端人口里面的突出低端,小学都没毕业的孙二狗在第一波清退。为了保证自己能够有突出的表现,孙二狗每天东躲西藏,草丛里面躲猫猫、垃圾站里装垃圾。所以每天他都是第一个到的。
“别跑,还他妈的跑,孙子~挺能跑啊是吧,丫继续跑啊,老子抓不到你了还。”
可怜的孙二狗被低端人口清退巡逻队按在地上摩擦,三个月后,鼻青脸肿的孙二狗悻悻然走出了劳改中心。
一如既往的灰蒙蒙,二狗狠狠的按灭了烟屁股,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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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安南边有个小湖,干干净净的,码头上泊着几艘小船。
刚毕业又没有地方可以住的大学生经常会在这里聚会、读书。作为低端人口的子女,他们虽然靠着扩招的春风进了大学,但是并没有真正的融入到这个城里。
换言之,就是他们没有地方住。
所以毕业以后,他们也就只能在固安,和父辈们一样,挤在这里,等着希望渺茫的机会。
但是毕竟都念过书,闲着无聊的时候这些年轻人会在一起吹牛,说这自己看过什么书。
有个张姓的年轻人总是拿着一本《我的凉山兄弟》,念叨着什么现代性、什么沼泽。
不时有人问他,你交不起保护费又被打了吧。张姓的年轻人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大学生不能被打……交流!……大学生的事情,能叫做被打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城市固好”,什么“提升城镇化质量”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到处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一些碎碎念,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有时候目标虽然是对的,但是手段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