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梅枝
张承宇斜躺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李小静和小巴豆姑姑,在她们面前,他比家里其他人多出一份责任和愧疚,之前他欠下小静太多人情债,在精神上和心灵上,都给她造成深深的伤害。他无法挽回也无法挽留小静对他的爱,小静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姑表亲,她知道真相后,能不能彻底解除对自己的记恨呢?
他默默地想暗暗地祈祷,但愿小巴豆姑姑能转危为安,但愿小静坚强,少一些精神和心灵上的负担。如果可以,如果可能,如果需要,他情愿为小静挑起所有重担,扫除她面临的一切磕磕绊绊,扶她跨过脚下纵横的沟沟坎坎。
小静是住进他秘密花园里最早的一个人,也将是住的最久的一个人,小静给他的爱最多,情最真动机最纯,而他带给小静的打击最大伤害最深。他深深地自责,后悔当初没有鼓起勇气对小静说出一切,要不然她也不会出国去伯父家,如果她不在伯父家生活半年,也不会赌气选择一位美国佬结婚,哎呀!越想越乱,头疼欲裂……
张承宇的手机响起来,“喂喂!俊峰你在远翔吗?嗯嗯嗯,公司那边辛苦你哦!好好好,我请你吃大餐,我请你去KTV,啥?你想休假去海南?你做梦!现在,我说的是现在,你赶紧把远翔的事情安排给王珊珊,隋县长又给咱布置一项大任务,上级要求咱村委,改变村容村貌建设新型社区。啥目的?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缩小城乡差距呗!还有啥?你的问题真多,你少废话抓紧时间回村委来开会,你还啰嗦,有啥事回到村委当面说,挂挂挂……”
张承宇了解禇俊峰,话唠加认死理,遇事爱钻牛角尖,大事小事打破沙锅问到底。打个比方,如果你不强行挂断电话,他能天上地下给你聊个遍。聊得你恶心难受头皮子发麻,怪不得郭明月说他像个老娘们。想到这儿,张承宇摇摇头咧开嘴笑了笑。
除了村委、远翔、商贸市场、各加工厂等事情以外,该死的马军同也给他添乱,马军同为了发展壮大他的礼仪公司,动不动就把婚礼搬上乡村文化大舞台主持,隔三差五就在舞台上叮叮咣咣,从头天晚上一直折腾到第二天下午才结束,严重扰民,周围的老百姓怨声载道,常常能把投诉电话打爆。
事情比张承宇预料的要复杂的多,马军同不知是有意无意,专挑郭明月有文化活动的日子抢舞台,郭明月是镇里任命的文化站长,她哪能次次都让出文化大舞台供马军同使用,一来二去两个人杠上了,一开始是呛鼻子瞪眼窝在心里不发作,最后憋成口诛笔伐相互骂,张承宇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个是属下,一个是光腚长大的男闺密,话不能乱说,棋不能乱下,一不留神就把哪方得罪啦,唉!难呐!有时候他真想揪住马军同揍一顿。
可是他知道马军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从小马军同就比他心眼多,明里暗里和他较劲,张承宇经常被他忽悠的晕头转向,只要是马军同决定干的事,不出结果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他的真正目的,他光撅腚不屙屎,你根本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所以张承宇猜测,马军同选择去文化大舞台主持婚礼,肯定有他的想法,至于他为何故意和郭明月对着干,也绝非是偶然事件,里面的奥妙只有马军同自己知道。他的城府比海深,谁知道这个狡猾的家伙又想干什么?
千头万绪面前摆,人间冷暖自己知。阴差阳错始终弃,意乱情迷归何处?若想事事都完美,除非神仙来相助。村委班子成员到齐后,张承宇首先传达隋县长的工作要领,上级领导的殷切希望,最后把具体工作进行梳理分工,大家对新社区的规划有些担心,其中提出最多的问题是房屋的拆迁。
近两年酥梨价格好,梨农的收入可观,农民手里一有钱,不买吃不买穿,首先购砖买瓦拉水泥备黄沙,推到旧舍盖新房,老百姓刚刚建好新房,还没有暖热乎,你一句话让他扒掉搬出去,这个工作肯定有难度。
张承宇对大家说:“工作不好做,这在意料之中,辛苦大家先去作动员作宣传,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今天的会议先到这儿,大家分头去工作吧!”
张承宇正要驱车回城里,三叔打来电话,三叔对他说去看小巴豆姑姑的事情已经安排好,全家人都在等他,三叔还对他说,特意选好的趁黄昏时人静去市医院,从家到市里五十多里,现在就得出发,要不然看望病人再折腾到家时间太晚。
张承宇的心隐隐作痛,时间教会他很多东西,比如说坚强与隐忍,拼搏与责任。在老去的故事里,包含着针对他和小静的悲欢离合与生命的轮转。现在他只能用心丈量曾经的拥有,重新捡拾尘世间的清纯唯美。
张承宇的车上,坐着奶奶大姑和妈妈,大姑说:“娘,我们见了小巴豆说啥啊?她的性格那么要强,要是她见了咱爱搭不理的,那不羞煞咱呀!”
“唉!这没见到人以前,说啥想啥都白搭,小巴豆爱咋就咋吧!她说啥咱都得听着,她咋做咱都不能怪她,咱们来都来了,就不会跟她计较里外得失谁强谁弱,她要是个明理人,就能想到咱来看望她,也是前前后后盘算过,抓心挠肝思量过。唉!随她吧。”
三叔开着张承宇以前的北京现代在前面带路,一家人浩浩荡荡来到市中心医院。一进医院大门,张承宇就看到李道金在楼道口朝外面张望。
李道金看张天成从车上走下来,连忙疾步迎上去,由于太慌张的缘故他险些被走廊下的台阶绊倒,李道金哆哆嗦嗦从上衣口袋摸出香烟,嘴唇手指不停地颤抖,他挨个给张天成兄弟仨敬烟,结结巴巴地对众人说:“不用忙着去看你姐你姑,我先领你们到外边吃点饭,都是一家人别跟我见外,走走……走吧!”
张天成白瞪一眼唯唯诺诺的李道金说:“吃啥饭吃?你有多少钱?熊包样!少废话我妹在哪儿?你还不快前面带路,真是的……”
张天明说:“大哥,你看你这脾气,就你这凶巴巴的样子,我都瘆得慌,待会你见了小巴豆姐可别再这样,弄得咱好像来干架一样。”
“我这样咋啦?我从小就是这个样,照你这么说,我干脆当哑巴得了,要不然我不去看望她,你们样子好,你们去妥啦!我在大门外边等着你们。”
“大成儿,你要气死我啊?你兄弟说你一句,你还较真啦!你给我走前头,今天你要是敢给我翘腚尥蹶子,我非用拐棍敲掉你几个门牙不可。”
张小凤把头往肩膀里缩缩捂住嘴巴笑,二婶三婶和大凤二凤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张承宇心想,“人多事多一点都不假,好在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和睦相处知冷知热,走动频繁不分你我。”
李道金推开虚掩的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一家人被病房的白炽灯刺的眼晕,惨白的灯光眨着阴险的笑脸,映照出走进病房的每个人的影子。病房里除了李道金的脸、衣服和氧气罐是其他颜色的,墙壁、门窗、床单、盛东西的柜子都是渗白的,让人感觉好像置身在一个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屋子里静的可怕,只有心电图的滴滴声,小巴豆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的脸像一张白纸,腊球似的眼睛呆滞无光泽,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有输氧气的,有检测心肺的,还有抢救用的输液管等……
可能是被病折磨的缘故,小巴豆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两手紧紧拧着身下洁白的垫单,手背上暴起蚯蚓般的青筋,她的身子像浮在水面上,显得很轻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带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凤二凤一边一个搀扶着老娘往病床挪,其他人跟在她们的身后,无声地向前探头看,李道金把脸扭到一边,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小静啊!你快些回来吧!你回家拿点替换的衣服咋恁难?今天你妈妈的亲人们都来了,这也怪我呀!是我催你回去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说来就来,我给你打过电话了,按说这个点你应该能来到。”
小巴豆突然全身发抖,半张着嘴急促地喘气,张承宇从后面挤进来,快速给她插上氧气管,过了好大一会儿,小巴豆才呼吸正常,她不停用手比划,张天明第一个看懂她的手势,走过来帮她拔掉氧气管子。
一家人把小巴豆围成一圈,几乎说着同样的话,“你别多想,配合医生好好治病,别心疼花钱,钱是人挣的,身体最重要。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你看我们都在。”
小巴豆眼睛里滚出的泪水把白色的枕套打湿一片,盐白色的嘴唇被她咬出血,小凤流着泪用湿巾轻轻地抹去她唇边的殷红,俆二妮抓住她一只手不肯松开,张天成兄弟仨吸溜着鼻子走出病房。三婶二婶边抹眼泪边给她抚平床单掖被角,大凤和二凤眼泪哗哗说不出一句话,她俩一个人给娘揉前胸,一个人给娘拍后背。老太太则不停用蓝布白花手巾擦拭眼睛……
男儿有泪不轻弹,张承宇再也控制不住奔涌的泪水,任凭晶莹的液体肆意横流,姑姑太可怜了,此时的她,完全找不到以前那种倔强泼辣,风风火火的样子,唉!人有时脆弱的不如一只蚂蚁执着,不如一只飞鸟快活,不如一阵风洒脱。唉!
小巴豆从家里人进病房到现在,还没有跟亲人们说一句话,她脸上挂满泪痕,颤抖着嘴唇跳出一个字,“娘!”老太太一愣神一哆嗦,手里的蓝布手巾一下飘落到地上,她眼前一黑,整个身子瘫下去……(待续)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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