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晚了,大鬼却还是没有一点想要睡觉的意思。他仔细把桌子上的书摆放好,就连废旧的演草纸也都摞得整整齐齐的。
躺在床上的少鬼看着哥哥在台灯下的背影,感到一阵心疼。兄弟之间特有的心灵感应告诉他,此刻哥哥其实已经累的离灰飞烟灭只差一口气了。
“哥,”少鬼偷偷用睡袍领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走到厨房端来一杯热水:“多喝水,别上火了。”
大鬼转头看着端着水杯的弟弟,对着他白睡衣领口处的、一个在灯光下呈现出温暖的淡米黄色的斑点,眼角露出了一点不易被察觉的晦暗。“你也喝。”大鬼只是接过水杯,站起身来温柔的摸摸弟弟的头发:“听话,先去床上等着。哥哥还有一段课文没预习。”
少鬼看了看衣领的米黄色泪痕,不说话了。
他默默的转身,爬上了双层小床的上铺,拉起被子盖在身上。不过他没有睡觉,而是戴上了耳机,让米津玄师的磁性声线敲击着他的耳膜。
等到大鬼一头栽到床上时,已经十一点半了。少鬼轻盈的飘到地上,小心翼翼的给哥哥盖好了被子。
大鬼虽然很累,但是刚栽倒床上的时候睡得也不沉。他似乎是被少鬼的动作惊扰,修长的手拉过被子自己盖好的同时,还不忘拍拍弟弟的手背。
夜晚的卧室总是安宁温暖的。少鬼打开了小音响,岸部真明的《夏末的海》温柔的在房间里飘散,淡蓝色的旋律和银白色的月光一起抚摸着兄弟俩的脸颊。
以少鬼的听力,他不会听不出来,音乐的旋律当中夹杂的几声低沉的哭泣。
“哥,”少鬼试探着喊了大鬼一声,却不知道如何去说接下来的话,因为他并不知道哥哥究竟是因何而哭。
是因为这几日大量损耗精力乃至只差一点就灰飞烟灭,疲累了吗?是因为如此努力,回报却相当微薄吗?是因为看到少鬼流泪而心疼吗?还是……
“怎么了?老弟。”大鬼的声音打断了少鬼的胡思乱想。“还不睡啊?”
“你大半夜哭什么?”少鬼的眼泪一瞬间就涌出来了:“哥,我知道你非常渴望,渴望优秀,渴望我们俩过上好日子。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累的灰飞烟灭了,那……那……”
少鬼几乎哽咽了:“那我怎么办!”
“唉。”被这个可爱的弟弟这么一闹,大鬼也破涕为笑了。但笑容在他脸上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伤:“我不会灰飞烟灭的。你放心,不会的。”
他似乎预感到了少鬼下一秒就会大吼一声“你骗人”,便不再停顿,接着说下去了:
“少鬼,哥跟你说。我们做鬼的啊,若是有强大的执念,就算是面临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之劫,也依然能留得一缕元神。经过千百年的调养,还是能慢慢的凝聚成形,重现于世。而你哥我,就是个有强大执念之鬼。”
“你以为哥这么努力是为了啥啊?光是为了给你买个糖葫芦呲溜呲溜舔着玩啊?”大鬼微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为了我的执念。哥有了执念,就算把我挫骨扬灰一百次一千次,依然能卷土重来。少鬼啊,唉……等你长大了吧。大概等到你长的和哥哥这么大了,你才真正的明白,你的执念。少鬼,你放心,哥没有那么容易灰飞烟灭,啊。”
“哥,”少鬼一时忘了哭泣:“那你的执念是什么?”
大鬼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平躺在床上,耳朵里灌满了《少年的梦》的旋律。那把琴的音色很舒服,让大鬼也想买一把那样的好琴。可是现在,他还是太穷了。他打算上大学再考虑买琴的事。
“问我?”大鬼呵呵笑了两声:“你个小鬼,你自己想啊!哎呀——”他用力伸了个懒腰:“你的执念,如果我没猜错,就是你那英俊潇洒的哥哥吧!”
少鬼被大鬼的话气的差点吐血。
大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继续玩这个可爱的小幽灵,于是气场十足的喊了一声:“少鬼听令!”
“到!”
“卧倒!”
“是!”
“闭眼!”
“是!”
“睡觉!”
“靠!”少鬼满头黑线的往下踹了一脚:“你不累了?刚刚不还哭唧唧呢?”
“睡吧,乖。”大鬼不到一秒就恢复了沉稳大哥形象:“好好睡,好好学。等再过几年啊,哥带你去日本转一圈!去东京的银座,青森的斜阳馆,亲眼去看那些平时只能在电影和画报上看到的风景!哦对了,还有大阪。大阪府的吹田市,你不想去可以不跟着,反正我是一定要浪过去看看的……”
“真是的。”少鬼一翻身用被子蒙上头:“不带我去德岛啊!你可真不厚道。”
吹田市——和大鬼的执念有着相当密切关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