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说,与无聊相斗,天神亦输。
虽然我并没考证过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尼采说的,但事实就是这样没错了。出来留学的人,大抵都觉得国外好山好水好寂寞。拿德村来讲,晚上八点以后就别指望逛街,周六想拖货必须抓紧上午;至于周日和逢年过节,我劝你还是像家庭主妇一样老实蹲在家里洗衣烧饭睡觉看番吧。反正出了门大街上也是一片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啥也没有。
虽然对于死宅或学霸这大概也谈不上什么非常困扰的事。以中有足乐者嘛。
早上睡到八点多,起来煮个咖啡写写作业。十一点去烧午饭,十二点开动,十二点半洗完碗歇一会儿,一点半出家门上课,晚上七点到家,把中午剩下的菜热热吃掉。十一点去洗澡,十二点睡觉。如此反复过了大半年,生活的乐趣只剩下上课和烧饭。为了吃一笼灌汤小笼可以饿着肚子在巴掌大的锅台前蹲将近三个小时,不是对吃有执念,实在就是因为太过没事干。
我时常脑补如果有人想暗害我大概十分容易,只要埋伏在固定时间轨道的某处就行。不过像这样机械而无聊的生活大概连看一眼都算浪费时间,更不要提暗害了。人类作为群居动物总是很喜欢抱团取暖,而一个人的话就会不习惯、就会很惨。哪怕事实不是这样,在旁人看来你也会显得很惨。看着身边那妹子一个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找到了可以同居的男友,暗暗决定既然一个人就要活出两个人的样。修家电通马桶扛大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娘谁也不缺不需要。
来到德村,所有人都活的像树懒。什么都是漫不经心,说好的也会晚点。想拿到你的银行卡吗?先去外管局约个Termin落户吧。你问这个要等多久?也不是很久啦,大概几个月吧。啊?太慢?那我们不管,爱排排不排滚。三百公里的路程火车要开五个半小时,报修个东西等半年是家常便饭。至于看病,一般不是自己好了就是自己死了。大量的等待时间造就了近乎可怕的百无聊赖,接踵而来的是阴沉到滴水的丧和易燃易爆——所以除非你活得不耐烦了,千万不要去问别人什么时候能入学什么时候能毕业。
“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害怕,每天看着电视玩着手机日子很潇洒。
我一个吃饭的时候也没想过他,每天叫的外卖都不会是同一家。”
——耳机里,文艺女流氓花粥用怠惰而软萌的声音满不在乎的嚷嚷着要“杀死那朵花”。
在这里谁叫的起外卖啊。再说外卖有什么,披萨吗?Dö吗?全是没什么食欲的东西。
我懒得养花。十个月内买过的植物包含一盆细毛葱和一盆罗勒,都是那种一块钱一捧、想起来可以掐来下锅的东西。前者因为雨季疯长给我的“九龙城寨总统套间”招了不少飞虫,后者则是搬家后失去了露天窗台被活活干死。不过我有个爱养狗的朋友却是相当喜欢摆弄花草,每天要围着她那两盆花360度十六连拍。说来德村的花草还挺贵的,大概是生活太过单调,致使大家都养成了一些比较夕阳红的爱好。
埃尔福特的死党打来电话,叹气说你还是去找个课上吧,你这天天躺在家里跟瘫痪似的,不是事儿啊。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说这话的时候我依然仰面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出门除了买鸡蛋和去图书馆之外还能干点啥。九月底语言班结业以来我一直过着黑白颠倒、山顶洞人一般的日子,白白浪费了昂贵的月票。
秋去冬来。终于窗台上的鲜花也在两周之后变成了干尸。
“嘛。丢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