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产妇已经宫口开全,高年资的助产士对我说:“你去准备一下,等会上台接生。”
这是我到产科实习的第一天,在这之前两个小时,我刚刚进入这间产房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分娩的过程,那个血糊糊的孩子生出来的时候,我被震惊了,紧紧的握住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在进入临床实习前,我们有一年的时间学习产科,其中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在实训室练习接生的过程,从打包、穿衣、洗手、铺台、消毒、分娩机转、缝合、复苏,每一个环节都是一个分解的练习和考核过程,但是从来没有完整的真实的体验。
我脱下了沉沉的白大褂,因为我的包里装了三支笔、一个笔记本、一个表、还有刚才从门口顺便抓的几张宣教资料,准备晚上回去仔细研究。没有可以挂的地方,衣服就搭在洗手池的旁边。
那时还没有专门的手消毒产品,产房角落里有一个架子,架了一个很深的桶,用肥皂刷手后,就需要把双手连同前臂上臂泡进桶里10分钟,给手做消毒,刚刚刷手手上的死皮被擦出了一个一个浅浅的小口,手泡进酒精,温热辣辣的,我的心一直很忐忑,不断的告诉自己,我应该珍惜老师给的机会,我一定可以的。
我的产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脸圆圆的,已经生过一胎了,她很会用力,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已经可以看到硬币大小的胎儿毛发了。我走到她身边,不敢说话,眼睛忐忑的看向我的老师,老师这时已经穿好衣服上台了,她示意我站在产妇的右边,这是主操的位置,然后对产妇说:“我们要准备给你接生了,你要听我的指挥,配合我喔。”
“我先给你打麻醉,你不要动哦。”
老师把麻醉药抽到针管里,把那个连接了10cm长针头的麻药针筒递给我,我迟疑了一下,接过来,老师拉过我的左手,隔开胎儿的头,寻找进针的位置,这时产妇的会阴已经很薄了,老师用右手的食指指了一个点,示意我从这里进针,我拿着针试着穿过皮肤,这根针又细又长,针已经弯曲了,却还是没有刺进去,没有办法,我只好放下注射器,用手持着针头向里面用力,好不容易针头进了皮肤,这时老师和我的左手都在产妇产道里,老师用手指带着我摸到了一个骨突,她小声说,到这里抽回血,再推麻药。
产妇被宫缩折腾着,宫缩来临时,听到她一阵阵大叫,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在做什么。
我需要麻醉的那根神经要经过坐骨棘,所以我需要先定位,找到那块骨突,然后把麻药推进去,但是会阴部的血管很丰富,如果不小心穿刺到血管,把药推到血管里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针刺过深,穿过产妇的产道就会伤到胎儿的头皮,所以我的左手除了定位,还是对孩子保护的作用。当然,这些,在当时,我都是不清楚的,只知道老师告诉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不容易麻醉打好,这时胎儿已经快要出来了,“保护会阴啊!”老师看着愣着还在回味麻醉的我有点冒火了。“哦。”
我把手放了上去,老师的手随即覆盖上来,在我的手上,一股力量从她的手传递到我的手上,在到了产妇的会阴、胎头上,可能就是1分钟的时间,孩子的头出现了,随即整个身体就飞到了我面前的产床上,我似乎还看到他划了一个小小的弧线,接下来,该做什么,做了什么,我的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老师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熟练的把左位站成了操作位。
二十多年后,第一次接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特别是那种脑子一片空白的景象,就像发生在昨天。在后面的日子里,很多次梦里都是那样的情景,遇到抢救病人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遇到要接生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样的噩梦做过一次又一次,每次醒来都会想我还要再多学习,多练习,才能信心十足的,有底气的去面对产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