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有日落,有夏

这里有一座小城,小城迎来了夏天,沥青路面烤得化了,散发出的刺鼻的味道。

一大早,人们便被热的睡不着了,纷纷从家里出来,端个小马扎,围着城里老刘家的大学生孙子听他讲故事,大学生乘机稳赚一波,昂首挺胸地给人们从猪八戒背媳妇讲到三打白骨精,老大爷不时喝两声彩,手里捧着几个瓜子,只用嘴一磕,再一咬,仁心就吃进去了。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人们拍拍手上的瓜子皮,把马扎一折,穿着白色的背心晃晃悠悠地回家了,大学生握着几个刚赚来的钢镚儿,进路口的小卖部拿了两包辣条和一瓶汽水,店老板正在做抽奖用的券,把双面胶往贴纸上一盖,就成了。走出店门,太阳正好全出来了,大学生眯着眼睛抬首看了看,低头感叹:又是好热的一天,似火一般。然后仰头把汽水喝完了。

老大爷把拎着马扎往门口的墙边一靠,坐在缺了一个角的八仙桌旁,端起小城里家家户户的固定早餐——白米粥(有时候是地瓜粥)和腌萝卜(有时候是辣白菜)吸吸呼呼地喝完了,他的老婆拿着炒菜的铲从厨房探出头来:哎,那是我给小宝盛的,他要上学去了特意放那凉着的。说着又缩回了脑袋,在厨房里呲呲地抄起了萝卜,透过厨房的排气扇看向远处的太阳,轻叹一口气:这天真够热的。

老大爷喝完粥,又盛了一碗放桌上,等着吃完饭的小孙子,因为可以在去田里的路上顺便送到学校去,他拿起锄头站在门口点上一支烟,看着远处山头的太阳,说:这天真热啊。

小孙子喝完了粥,夹起一块脆萝卜往嘴里送去,背上书包走到门口牵起老大爷的手,顺着大路往学校走,一路上小孙子嘴里嘎吱嘎吱地,小孩子喉咙细,直到嚼地碎碎的才吞下去,弄得老大爷觉得平常一直吃的腌萝卜诱人了起来,暗暗决定晚上多吃一碗。

城里还有一家水果店,水果店的柜台呈斜状摆放,每个格子里都是不同的水果,向阳的柜台经过一上午的太阳,脆嫩的苹果皱了起来,像饱经风霜的老人的皮肤,没有人愿意买了,数量不多,水果店的老板娘索性将其送给了正要去买冰棍的小孩儿,看着他们一路小跑在化了的沥青路面上,转头将卷帘门放了下来,耸耸肩,收拾收拾回家了。

小孩儿们顶着大太阳来到了冰棍店,他们小心翼翼地掀开冰柜上的厚重棉被,推开柜门,眼巴巴地看向里面五元一个的冰砖,三元一个的甜筒,数了数手里的钱,最后买了一元一个的奶油冰棍,店主拿出四个冰棍,给了四个小孩,他们抱着自己的冰棍一路狂奔,生怕毒辣的太阳摧残到弱小的清凉。

夕阳缓缓接近地球的切线,老大爷在校门口牵起小孙子的手,拉着他回家,顺路给他买了一个在冰柜底、已经被压变形的冰棍,回到家,小孙子进屋写作业了,老大爷搬出一张折叠桌,放在家门口,端出三个马扎,华灯初上,一条街的人们都搬出了马扎和桌子,老婆婆把做好的饭菜放在桌上,用围裙擦擦手,居民们总是同一时间吃饭,街道一下子热闹起来,小孙子守着一盘咸鱼吃得不亦乐乎,隔壁的老太太端着碗走过来,一伸筷子,从鱼肚子上扒下一块嫩肉,嗦这筷子走了,老大爷如愿以偿地吃了两碗饭。

天渐渐暗了,也不那么热了,人们又开始听大学生将故事了,听完就洗洗睡了,第二天大早上再听。

唐僧快取完经了,妖怪也快杀完了,小孙子要毕业了,老大爷也老了,水果店的老板娘新买了加湿器,不用中午就下班了,冰砖涨价到了八元,甜筒五元,但是,奶油冰棍还是一元,就像不变的太阳,每年夏天都那么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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