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来了三位少妇
南方的雨天分外磨人,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地板和墙壁都湿漉漉一片。
从看守所出来后,我的手总是爱发抖,手里必须搓点东西,要不然觉得整个心都是空落落的。
牢里的所长前天在我这里喝了杯奶茶,夸我改造地好,从牢里出来,还能开店当老板,不愧是文化人。不过这只拿粉笔的手,现在用来揺奶茶,也不吃亏。说完他没给钱就走了。
我只能分外感恩,自己有个好母亲。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绝症,临死前都在念叨给唯一的儿子攒老婆本。
母亲总说,我有出息,老婆一定很贤惠。
我也曾幻想过……
挂在门上的风铃突然响了起来,走进三个漂亮的年轻妈妈,她们牵着自己的孩子,阴沉潮湿的天气都遮不住她们脸上洋溢的幸福。
我搓小摸的手不禁抖了抖,我怕单纯无邪的小孩,二十多年过去了,孩童如铜铃般清脆的笑声,是我的催命符。
我忍着难受把客人点的奶茶端过去,终于如释重负想要转身离开时,脚上突然挂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小女孩抱着我的腿,奶声奶气地说道,“伯伯,可以给我多加块冰吗?”
我脸蓦地变得煞白,没把握好力道,一把扯掉小女孩的手,落荒而逃。
小女孩哇地哭了,看着我的背影满眼的怨恨。她那么可爱,但是我却不懂欣赏。
女孩的妈妈哄了好久,她才止住哭声。她的小脸和眼眶被憋的通红,气呼呼地嘟着嘴,一边吸着奶茶一边气愤地盯着我。
2.记得那个性侵我们的数学老师吗?
我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给小女孩加冰块。我搓小摸的手越来越快,脑子里绷着一根紧紧的弦,像被人拿一把生锈的刀不断研磨。
雨天的缘故,店里只有这一桌客人。
三位少妇高声谈论着她们学生时代的趣事,我不安地坐在吧台里,左脚踩在右脚上,似是要踩住我摇荡不安的灵魂。
“你们还记得当初性侵我们的数学老师吗?”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面露喜色的少妇脸上。她的眼睛单纯无邪,没有一丝生活的阴影。
“不就是那个每天都让我们做一套广播体操的老师吗?”
“他可真烦,如果不是我们机智,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广播体操。”
轰!我如遭雷劈,一股冷流从心脏走遍全身,我双手颤抖地扶住把手,才不至于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我像被抽去灵魂的破布娃娃,两眼空洞地看向她们。
“听说那件事情之后,他女朋友就跟他分手了,后面嫁给了老校长,他们差了二十多岁,比她爹还大两岁。”
“男朋友是性侵犯,谁敢娶?还不是他男朋友害的。”
我咬着手背把自己蜷缩在角落,浑身抖如筛糠。
“听说他呀,”少妇顿了顿,露出一脸鄙夷,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嘲讽,“后面喝酒失手杀人了,关了好久,前段时间刚放出来。”
另外两个少妇脸上皆是厌恶的神情,恶狠狠地啐道,“当年就觉得他不是好人,活该!这种人渣就不该放出来。”
“最可笑的是,他当年还特别喜欢帮我们辅导功课,真是恶心”
我用劲咬紧手背,才能抑制住满心的疼痛。手背被我咬出牙印,月牙型的印子,像是在得意忘形地嘲讽我这个人渣!
“不过当年你装的真像,教导主任问你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可怜,我差点都信了。”
“哼哼!我一向聪明呀!”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我们说的证词有好多漏洞,老师怎么就信了呢?”
“因为我们是小孩子呀!小孩子心思简单,谁会想着害人?”
我泪目,过去那么多年,我的心再怎么宽宏,此时此刻,也已经被捅成筛子了。
“当年他还来我家找过我,我一哭,我爸差点弄死他。”
“后来他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其实很多人都跟他无冤无仇,但是没办法,大家家里都有小孩,这种行为最让人痛恨了。”
“其实,”其中一少妇面露难色,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件事之后,我心里过不去,我曾经跟家里人说,我们说着玩的,但是没人相信我。”
坐在她右手边的少妇不满地推了她一把,“你别心软,他连人都杀,能是什么好人。”
面露难色的少妇释然地笑了笑,继续道,“他坐牢之后,他妈妈经常在我们那一片捡瓶子,还有别人不要的剩菜。原本挺健康的老太太,后面腰都直不起来了。一到冬天,那咳嗽声,隔着一条道都能听到。我们那一片的人都躲着她走,就怕她有病了还出来害人。”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抽屉里安然躺着的钥匙,像我母亲墓碑上平静的黑白照,一点点把我的心抠出了窟窿。
3.女承母业
小女孩坐着无聊,垫着脚尖朝吧台看了看,然后不甘心地捧着奶茶跑到吧台里。她看到我哭的泪流满面,温热的小手放在我的脸上,露出天使般美好的笑容,“伯伯,你怎么了?别哭了!”
我恶嫌地别开脸,“我没事,你出去!”我的语气冷淡至极,毕竟我现在对她的妈妈充满了仇恨。
小女孩恨恨地收回手,她一定觉得我不识好歹。她不甘心地走出吧台,在拐角处瞥见被杀虫剂杀死的蟑螂。
小女孩一定努力了好久,才鼓足勇气,捡起地上的蟑螂,放进奶茶里。
她天使的面容闪过一丝狠厉……
哇!小女孩突然失声痛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闻声而至的少妇心疼地抱起小女孩,柔声细语地安慰,像捧着稀世珍宝,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小女孩把奶茶盖子打开,抽泣道,“妈妈,奶茶里面有蟑螂!”
“啊!”少妇惊恐地把小女孩手里的奶茶推翻在地,奶茶沾在她昂贵的裙子上,但是她毫不在意。
她盛气凌人地一把揪起我的衣领,恶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从悲坳里回过神时,我的脸开始火辣辣地疼。
我被三个女人推到在地,尖细的鞋跟踩在我的手上,我辛苦酿制的奶茶被她们毫不留情地泼在我脸上。还有躺在抽屉里的钥匙,已经被甩落在某个角落里。
她们拉开店门,站在店门口指责我的店不卫生,甚至添油加醋地讲,我人品有问题……
零零散散经过的几个看热闹的人,我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同仇敌忾的愤怒。
4.报复
没过几天,我就把店卖掉了。我在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这里,让我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临走前,监狱所长竟然好心为我送别。
他把上次喝奶茶的钱给我,开玩笑道,“我以为可以一直在你这里蹭奶茶喝,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干不下去了。你这么惨,我就不占你便宜了。”
我沉默不说话。
所长玩味地盯着我清瘦的背影,笑道,“在你店里面闹的那三个女人,被别人爆出一段视频。原来她们小时候因为不喜欢自己的老师,竟然谎称被男老师性侵。巧了,视频里那家店的装璜,跟你的店很像。”
我动作一滞,“哦,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