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子时。
男人坐在椅子上,开始夜间值班。
原本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长因为帮同事所以加到了四个半小时。
此刻,男人手里捧着本少年时期未曾读完的书,打算在今夜读完,算是为少年时期的懒惰稍做补偿。
孟夏时分的夜,各种虫儿在隔壁学校的花草丛中鸣个不停,飞蛾的幼虫绕着男人头顶的灯不断飞旋,偶尔掉落在桌面上、书上或者男人的手臂上,细看它们,狭小而轻薄如纱的羽翼,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能泛出淡淡的银白。
男人闭着眼抬头,拇指按着太阳穴轻轻地打转。
就在这一刻,男人仿佛穿过了白驹缝隙回到了十几年前——少年模样的男孩在那半盏灯货的照映下,显得十分模糊,男人就站在少年面前,而少年却看不见。
少年在这间半盏灯火的屋子里度过了许多个坠入深渊的夜。
那些无声的嘶吼与呐喊像是与某个永不回应的人传递信息。
那些愤懑、纠结、倔强、偏执、忧伤、喜悦……
男人依旧站在那里看中他,少年、男人两两无语。
男人曾想过无数个可能,即便是木已成舟,他也将少年走过地和没走过地路全部设想了一番。
少年不负期望读完了心仪的大学,在期间也曾与心仪之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少年毅然选择了退学,想要去江湖中走上一走。此后,一路颠沛。
少年与某个姑娘成婚了,其实少年并不情愿,至于原因——报复,报复某个姑娘的虚情假意和自以为是的聪明以及那充斥着谎言的情感。
少年拜了道门师傅,师傅说少年贪狼入命又有华盖入庙,最适宜修道……
少年与那个心尖上的人儿相遇在了某个转角或是大雪纷飞的清晨,互相到了句:“好久不见。”或者“前路艰辛,同行可好。”此后两人彼此微笑后再次擦肩而过或者执手偕老。
少年与那心尖上的人儿再无遇见,少年变中年,中年变老年。已是老年的少年步履蹒跚,来到她的墓前,轻轻地抚摸着墓碑的顶端,似是在抚摸着她额头,那一刻,少男少女风华正茂。
少年终归是输给了心魔,在冠礼的两年后早夭……而那人从未知晓。
男人回过神来,端详着少年,他很想告诉他如今是怎么个光景、很想告诉少年一些因为少年对赌的心态错失的机会、很想将这些年里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风霜雪雨都讲给少年听,可他做不到,少年听不见声,也看不到人。
少年与男人一样,看着同一本书,少年与男人一样,想、想过同一个人。
少年根本不会想到那些如同荒诞剧的狗血剧情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同样,男人在遇到后也是苦笑不已,只不过男人事先发现了端倪,看出了那些心怀鬼胎。
其实少年也有怨恨,只不过没有出口——怨恨那些个看似为人师表,实则误人子弟先生们。
怨恨当时身处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男人说:“都过去了”。可少年充耳不闻。
就这样一整夜的时光,男人都在少年眼前,陪着少年度过。
当东方渐白,男人手中的书已至尾声,并没执着的看到结局。
合上书,起身换完班后,沉沉地睡去。
梦里——“少年太头,望向那空无一人的前方,摇头苦笑,似乎在说——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