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霞是班里最穷的两个女孩,也是村里较穷人群。我家在村子的最最西头,略显得格格不入,像极了“外乡人”。她家在南区,虽然临近水坑,但她家仍有一股洗刷不掉的刺鼻味道。每当我顾影自怜的时候就抬眼瞧一下她,当她灰心丧气的时候也用卑怜的眼光瞥一下我。这种病态的默契让七八岁的我们居然彼此理解并感同身受。
我们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现在也说不上来,可能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或许我们有一颗对周遭事物都敏感的玻璃心?也大概是我们都没有朋友彼此同情才会惺惺相惜?
昨天距离26日凌晨还有26分钟,她给我发消息:“在吗?”我知道她的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我。这天我在疲惫地思考人生,虽然这个点了也不觉得困,但同样的一点也不清醒。毕业两年了,我们日复一日地用手支着沉重的脑袋思考:出路呢?在哪里?有没有哪个伯乐可以指出一条道让我们挥洒汗水,努力拼搏……no……(贵人,伯乐,总是可遇不可求)
随后我们语音聊天,没三两句,我们就开始感慨人生。
我说:“小时候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会发光,带光环的那种,像太阳一样散发自己的光和热,实现自己的价值。嗯……不说青史留名吧!那也不白白来这世上一遭。可是如今仍旧平凡,始终没找到自己的优点。”
她苦笑一下:“真羡慕你,这么大了还记得之前的梦。”语气中透漏着酸涩。我知道她肯定遇到了什么事,便继续听她讲。
从耳朵边传来电话那边沉重的呼吸声,只觉得从她鼻孔里排出来的不是气体,是压抑,是哀叹!
“知道我现在有什么愿望吗?我特别想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矫揉造作地一醉解千愁,可是,我还要思量,思量这顿酒钱是不是省下来会更好?”我觉得她已经快撑不住了,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翻来覆去地说着一句话:“别想那么多,坎会一步一步跨过去的。”
她的情况,我们整个村都知道。
她们家本就贫寒,但是上天也总是喜欢开玩笑,在她极小的时候,哥哥因为发烧,爸爸带他去打针,不知道何故,据说是打到了某个神经,精神不正常了,腿也不好使了,走路高一下低一下。认识的人都叹息:“这曾是多好的孩子,到处跑着撒欢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后来,他只认得爸妈,偶尔认识小霞。渐渐的吃喝拉撒全要人照顾,要知道当时农村还需要下地干活,还需要在当地寻找一个活计来维持生活,单单为了照顾哥哥,父母“囚”在家里守护者他,这是不可能的。
哥哥有时出来溜达,身上会沾有便便(因为偶尔会照顾不到)他所到之处,小朋友都捂着口鼻跑得远远的。尽管他尽量表现友好,扯着嘴巴傻笑,但……有些调皮的孩子不仅如四散的鸟儿“飞”走,更丢下一个剜心的绰号“苍蝇”,不知过了多久,“苍蝇”的名号居然打响了,传到父母耳朵里,哥哥便再也不能出门了。可还是走到离她们家不远处仍能嗅到某种刺鼻的味道。
时间对于困顿中的人来说是一天一天熬过去的,小霞坚信学习可以改变命运,她中学时代是用生命在读书。父母当然也支持,但他们二老希望她上完大学能够嫁到本村里,方便照顾哥哥。
“古人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古人还说会有时来运转;古人更说风水轮流转。我也有过祈求,可是,这么多年了上帝从不曾垂怜于我!”小霞开始低声啜泣。
我脑海里萦绕着几个词“好事多磨、否极泰来……”但仍觉得它们不合时宜,在我还没有想到合适的话来打破沉默,她又接着说:
“你知道西区的那个东亚吧!比咱们大好几岁的那个男孩,他父母说可以让我嫁过去以后共同照顾哥哥……我爸妈很乐意……可是……我……我怎么办……”我感觉到她在不停地擦眼泪。
“这都什么年代了,阿姨肯定征求你的意见的。”我压住内心的震悚竭力安慰她。
“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抉择,我该怎么办……我到现在还记得大学时代看的《伤逝》,我特别喜欢子君说得一句话:‘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我为我记住这句话而愧疚而自责。我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记住了这句话。我不能……我太残忍了,我不能抛弃他们,独自离开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供了我吃穿,还在艰难的时候供我上学……我应该感恩。”她尽量压低自己的哽咽。
我知道她心里的苦,除了倾听,我亦束手无策。
初中时代我们笑着闹着大声背诵着老师圈点的经典名句:“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那么现在的我们真正懂了生命的真谛了吗?拥有生命的我们又该怎样去生存呢!!!
请允许我用泰戈尔的《生如夏花》的一段话结尾:
任凭东走西顾,逝去的必然不返
请看我头置簪花,一路走来一路盛开
频频遗漏一些,又深陷风霜雨雪的感动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