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里说父亲
父亲在幼年的我的心中一直是山一样的存在,他15岁担任生产队长,20岁带领全村人修梯田水库,30岁承包砖厂,40岁下海经商…这是父亲的高光时刻,父亲一生的辉煌基本停留在他的青春时代。
50岁后,他先是经商被骗,一贫如洗再次创业,70岁再次帮人融资,对方倒闭,父亲至今奔忙在讨债的路上。
父亲这人能干是能干,但是容易上当受骗。因为父亲心太善,见不得别人的苦。但又不太识人,以为别人都像他一样诚信做人,故而常被人利用,屡屡上当被骗。
母亲说:农村改革刚刚开始那年,村里的菜需要卖掉就分给队里的人出去卖。乡亲们把菜拉到邻近的村里卖掉,一车菜大约可以赚5元钱。父亲也去卖菜,他人实在,卖菜时秤都要抬头,份量给足之外,还要再另外加上一点作为添头。看到拿着黑馍馍想就棵葱的小孩,都要送上几棵……这样,等菜卖完归来一算帐,还不够本钱,要倒赔村里几元钱。面对亏空,父亲讪讪地挠挠头,咱不是扣分五厘的人,做不了小生意,得干大事。
于是,父亲决定干点大事,他将家里的全部积蓄和银行贷款凑了几万元(这在80年代,绝对是巨款),卖啥?酒。我们县有个杜康酒厂,当时是县里最大的企业。按父亲盘算,杜康酒是历史名酒,市场很畅销,又是论箱论瓶卖,不用秤量添份,不易损耗…弄一车酒卖掉,绝对赚钱。当时,杜康酒很难批发到,幸好,父亲有个亲戚是厂里的小干部,他说,酒太紧张,现在在厂里很难批到,我们和省设计院有联系,每年都会给设计院一些平价酒,你给他们负责人送点礼,看看他们能批一些给你不能?父亲千辛万苦从设计院买到了两车酒,在武汉卖了一车,第二车刚到市里,就被查封了。原来设计院的人为了暴利,把酒换成了假酒。这样,酒被没收了,父亲的钱也打了水漂。他一个农民,也不知怎样维权,只好自认倒霉。
有商标的酒会搞假,那么没有商标品牌的农产品应该不会造假吧,天真的父亲是这么认为的。父亲的第二笔大生意是贩卖海带,他与人谈好了价格,签下了合同,又没有防人之心,提前付了全部货款,回家等着对方发货。但货到之后,父亲傻了眼,原来谈成的优质海带变成了劣质的,还夹有大量的泥沙石块…向人家讨要,人家都爱理不理的,父亲跑了几次,但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能有啥作为呢?最后是钱没要回来,又搭了不少路费盘缠。
回来后,父亲彻底断了做生意的念头,为了还债,他克服万难,办起了养鸡厂,起早贪黑,辛辛苦苦,一个鸡蛋一个鸡蛋地还帐,十年辛苦,终于把欠的亏空全还上了。诚信,是父亲一生的骄傲。他一生无论别人对他怎样,他都不肯欠人一分钱。
正因为父亲这个品格,大家都喜欢和父亲过帐。有时,两个人之间借钱也让父亲做个中人;有的人还让父亲出面以父亲的好名声帮他们筹款。父亲是热心人,也愿意为有困难的人做担保。他从来没意识到,这里面也有巨大的风险。前几年,70岁的父亲开始帮忙给一个办企业的人筹款。这个人与父亲打过十几年的交道,一向信誉很好。但是,偏偏这次他的企业遇到了情况,经营困难,倒闭了。钱还不上了,父亲这个保人开始被债主围着追讨钱款。父亲为此焦头烂额,烦恼极了…
今天,父亲节里想想父亲一生的遭际,不禁生出许多感慨。父亲应算是个管理型人才,人善良,责任心强,能把一个工程管得井然有条。但他不善识人,没有风险意识,又太刚愎自用,因而在商海中也屡受挫折。
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每个人的能力都有长短。一个人,最好不要干能力圈之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