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辛早上醒来,鸟和虫鸣围绕着他的房子,他像所有半大孩子一样,父母不在家就放了羊。
子辛的父亲帝乙带兵去征伐岛夷了,没有人管教他,母亲就让他跟史官学写字。
子辛很听话,一早就跑到史官那,看史官在那清理牛骨,有时候史官也会炖牛肉,不知道这老头在锅里放了什么特殊佐料,反正他牛肉炖的特别入味,每次去,还没进门就能闻到那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瓦罐弥漫出来的香气,就冲这个,小子辛也愿意总往史官那跑,他觉得史官的肉炖的比王宫里的香,他问史官那是什么肉,史官说是腊牛肉。
史官跟巫师是住在一起的,巫师可不得了,他穿着宽大的袍服,脸上涂着彩色的颜色,房间里经常弥漫着神秘的烟雾。
巫师在祭坛上翩翩起舞,据说他跟伊尹一样能够跟神明说话,神明能告诉他所有想要知道的未来的吉凶祸福,他们管这个叫占卜。
伊尹是商初著名的巫师,辅助商汤灭夏,精通占卜、医术和天文历法,常以占卜结果为商汤出谋划策。
小子辛亲眼看到巫师用烧红的木棍在牛肩胛骨上钻孔,然后根据骨头上裂纹的走向说出占卜的结果,接着史官就会把占卜的结果刻在骨头上记录下来。
小子辛就缠着巫师给他也占卜一下,巫师磨不过他,就替他问了一嘴神明,占卜完了巫师说:殿下明日有咎,有咎就是有麻烦啊,你可得万事小心点。
小子辛很认真的点头,还让史官特意帮他把占卜的结果刻在了一块牛骨头上,郑重其事的用绳子穿了,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咣当着跑了。
结果,第二天他就把这事给忘脑后了,小孩子么,放了学就追着野牛跑,结果被一个小臣驾的破车给撞了,破车断了车轴,子辛摔出去老远,小孩子骨头软,倒也没伤筋动骨,但这也磕了他一头大包,从此子辛深信巫卜之术,心说这个玩意可真特么灵啊,服了,所以没事就往巫师那跑。
有一天他爹帝乙打仗回来了,带回来很多的战利品和俘虏。
帝乙很疲惫,但是也很高兴,他送给小子辛很多的礼物和好玩意儿。
子辛也很高兴,跟着一群大人屁股后头屁颠屁颠的看祭祀大典凑热闹。
帝乙打了胜仗,必须祭祀神明,向神明还愿,于是请巫师隆重的祭祀天地和神明,祭祀么,少不了贡品,什么牛、羊、猪三牲啊,鼎、尊、觚、爵、卣等朝廷的家底也都搬出来了。
最壮观的是人牲的祭祀,这是子辛第一次观摩,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些充做人牲的俘虏,大多数是青年,也有女人和他这么大的孩子,其中一个小孩子瞪大了黑漆漆的眼睛看子辛,他们都被无一例外的被祭祀神明了。
子辛倒没觉得害怕,只是感觉好像自己血脉里的某些东西被唤醒了。
晚上他又去史官那找炖牛肉吃,刚巧史官不在,他一掀门帘,看见隔壁巫师的炉火上也支着一只泥瓦罐,炭火烧的通红,一股奇特的肉香从隔壁飘了过来,他也没客气,举着叉子勺子就过去了。
一袋子烟的功夫,他心满意足的溜达出来,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房间里,刚回来的巫师在那破口大骂:哪个兔崽子吃光了我的炖肉。
子辛问过史官,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牲,史官跟他说,那不是杀,是献祭,我们有求于神明,就要献祭给他们宝贵的东西,少牢不行献太牢,太牢不行就要献人牲,普通的人牲不管用,我们就要献祭方伯,方伯就是诸侯或部落的首领、酋长。
我们献祭的礼物越是珍贵,神明就越会庇护我们,给我们的占卜就越灵验。
转眼几年后,帝乙驾鹤西游了,子辛也就成了帝辛,也就是纣王。
纣王年轻,初登大位筹谋着要干一番事业,于是他的目光指向了一直和商有矛盾的东夷。
纣王派商军主力去进攻东夷的地盘,商军装备精良,箭镞多用青铜打造,射程远、杀伤力很大,使得东夷人死伤惨重。
商军的作战部队中还有“象队”辅助冲锋,尽管东夷人顽强抵抗,但商军仍牢牢占据优势,从山东西南部一直打到山东胶东半岛沿海,降服了大多数东夷部落,俘虏大量东夷人。
为了永绝后患,纣王还建起了一条通往东夷的大道,以便迅速调兵镇压东夷人的反抗。
四方威服,纣王也就清闲了下来,不再四处奔波征伐,日子就显得无聊,于是“酒池肉林”也建起来了,还搞起了男男女女在里面裸相嬉戏,又造了千尺高的鹿台骄奢淫逸。
他再也不去史官和巫师的小黑屋里祭祀和问卜了。
许多忠直的大臣觉得当大王的不该这样,就向纣王劝谏,希望他能改过自新、正正经经的治理好国家,但纣王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认为国家现在的版图是他东征西讨创立的,他的功劳最大,甚至大过了神明,对,神明也应该听他的,现在国家安定,大臣们更应该听他的。
比干是纣王的王叔,年轻的时候就做太师辅佐帝乙。
他多次直言进谏,纣王开始还哼哼哈哈的敷衍,后来终于恼羞成怒,将比干“剖心而观之”,就是那个著名的七窍玲珑心的故事。
那天,纣王和王妃妲己在花园里观看一株被雷电劈中燃烧的树木,刚巧一只蚂蚁掉落在焦木之上,宛转不能解脱,王妃灵机一动,于是亲自设计一款刑具,名曰炮烙。
但凡有逆王意者,俱以炮烙之刑,纣王每闻焦糊之味大悦,对外便说这是为了祭祀神明的烤肉。
纣王的另一个叔叔箕子见纣王无道,进谏也不被采纳,畏惧烧烤之刑,便装疯以求免祸,纣王不信其病,但也未将其炮烙,仍将其囚禁。
微子启多次劝谏无果后,被迫逃离。
纣王逐渐荒废祭祀和占卜,他觉得不用去巫师的小屋也能尝到鲜香的腊牛肉的味道,甚至经过炮烙,风味更加独特。
后来商人的占卜之术被一个关在监牢里的西周老头学去了,老头还琢磨出来了周易,这个老头就是西周部落的姬昌,姬昌在监牢里卜卦没有牛骨,通常使用的就是蓍草,他后来废弃了用人牲献祭神明来换取占卜的仪式。
周人本来是为纣王抓人牲的部落,姬昌的儿子伯邑考被纣王做成了肉饼,纣王说这个比炮烙的味道好,还让姬昌也吃,说你吃,就是商的自己人,我就放了你。
姬昌被迫吃了肉饼,获得了释放,出门后吐了一个礼拜,他受不了这个,一路吐回家,回到西岐就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