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是高阳的《慈禧全传》的第一卷,这部小说豆瓣评分之高令人发指,但第一卷看下来,确实值得这个高分,情节细致紧凑,临场感强,对话、细节、结构,布置精巧,这种很容易写成宫斗鸡汤的题材,在高阳手中,竟然写出了历史大片的感觉,既有热血沸腾的政治斗争,也有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孤寂,慈禧从一个失宠、嫉妒的懿贵妃,长成一个精明、干练的女政治家,一路走来,最先扫除的障碍,是以肃顺为首的顾命八大臣,也即历史上的辛酉政变。
所谓顾命八大臣,是指咸丰帝临终时指派的八个亲王和军机大臣,用于辅佐年仅6岁的同治帝。咸丰帝是历史上最后一个有实权的皇帝,好声色,放纵,早逝,在他身后,留下的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太平天国起义王朝危如累卵的这么一个烂摊子。外寇主要依靠恭亲王奕䜣斡旋,坐镇北京,称“抚局”;内乱主要依靠军机大臣肃顺大胆启用支持的汉族大臣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等人,时局就在北京谈判和围攻安庆的内外交迫中,以慈禧如何上台为中心,构成了一部精彩纷呈的历史小说故事。
在书中,慈禧和顾命八大臣的矛盾是在对一份臣下的书信处置中集中爆发的,这是一份来自山东道御史的奏议,谏议两宫太后(东面母后皇太后慈安,同治嫡母;西面圣母皇太后慈禧,同治生母,以东面为尊)垂帘听政,正中慈禧下怀,但时机不对,这份奏疏来早了,时咸丰梓宫尚在热河,大权为顾命大臣把持,慈禧无权无援,和八大臣商议时,八大臣竟阳奉阴违,最终爆发廷议时的针锋相对:
这一番话说得西太后怒不可遏,一拍桌子,厉声训斥:“你们八个太跋扈了!不但一手把持朝政,还想一手遮尽天下人耳目。你们眼里还有皇帝和太后吗?”
肃顺丝毫不让,抗声答道:“本来请太后看折子,就是多余的事!”
冲突的结果,慈禧执意要军机处修改对董元醇奏疏的严厉驳斥,军机处干脆来了一个搁置不办!所有其他奏疏下发到军机处都被截留搁置,等于是掐了“上意”的脖子,最终慈禧无法,在痛驳垂帘之议的旨稿上钤了印,这第一局以肃顺为首的顾命八大臣完胜结束。
几个月后,肃顺被囚车押解到菜市口“斩立决”,尤在最后的关头跳脚大骂:“恭六,兰儿!你们叔嫂狼狈为奸,干的好事!你们要遭天谴!兰儿,你个贱淫妇……”恭六,是指恭亲王奕䜣,兰儿,则是慈禧的小名。肃顺比慈禧辈分大,因此临死前这样骂,一代权臣就此落下帷幕。
与东太后慈安的宽仁厚道不同,西太后慈禧为人阴狠严苛,因此,无论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同治帝,还是咸丰宠妃丽妃的女儿大格格,都是跟东太后亲,而惧怕慈禧。白天还好,每到深夜漫漫时,慈禧就总是显得孤寂冷清,有一天,她忽然突发奇想:
天下没有不是寡妇的太后,但为什么大家总是羡慕太后的尊贵,没有一个人想到寡妇的苦楚,尤其是一位三十岁的太后?年轻丧父抚孤守节的寡妇,到了六七十岁,还有地方官为她旌表,总算那份一夜一夜熬过来的苦楚还有人知道,但是年轻的太后,哪怕再守六七十年,孙子都做了皇帝,自己成了太皇太后,也不会有人说一句:这几十年的守节,不容易啊!
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女人的心思了,1865年的慈禧,芳龄许许,容华不减,尚存女儿心性。在辣手端掉肃顺集团后,又有新的奕䜣集团崛起了,摆在她面前的,还有漫长又漫长的政治生涯,宫门长夜,露重雾冷,身边尚无一个贴心人,未来还有一群对手,慈禧的将来如何走下去?还有待下一卷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