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包括三部分内容:场域、资本和惯习。从实践的功能角度来说,就是行动空间或背景、行动工具和行动倾向。
讲术语总归有些不接地气,乏味得很,因此不妨把它们套用到现实生活中。毕竟,这些看似高深复杂的理论,本来就是解释现实生活的。
一般领域总是有些模糊,所以就拿界限分明的官场或职场举例吧。
首先,何谓场域,粗略来说就是领域内的现存制度。人只要扮演了某种角色,就需要按照该角色所处的环境办事。如在职场中,有发号命令的领导,也有负责执行的下属,人人根据自己所在的位置办事,便能使事件的发展按制度所设想的那般进行。说实话,这样的例子有失偏颇,因为“制度”与“实际关系”并不一致,如“潜规则”——当官的收受贿赂或任人唯亲,这都是不合规矩,但却是实在发生的——这一方面是由于人类的普遍心理需求,另一方面则是现有制度仍留有漏洞或不足。说白了,“制度”常常无法捕捉或干预人与人之间真实的关系,因而只能说思想一致,但实际相差甚远。按定义来说,场域是“在一个个相对自主的社会小世界中,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网络或构型”,这便是在说,所谓的行动空间或背景,并非我们主观构造(规章条例或法律法规)甚至臆想(各种成功学中宣扬的交往之道或礼仪)的,而是人与人之间根据所处地位的不同而形成的不同的交往模式。这并非抽象空洞的权力框架,而是基于具体实际的活动,换言之,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有一定之规,而是通过长期实践活动摸索出来的具体规则。
其次,所谓资本,最根本的也是最直观的,就是财富。但布迪厄并不仅关心物质财富,事实上,他将资本定义为“积累起来的劳动”,就是要将所有类型的财富都纳入考量。经济资本固然重要,但假如有农民突然挖到一桶金元宝、某厂工人突然中了彩票头奖,ta们并不一定能够得到高地位(尊重或权力),而更可能被视为“土财主”、“暴发户”。这一方面是因为财富的来源,另一方面则是由于经济资本并不等同于权力符号,予人显赫。具体来说,布迪厄将资本划分为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占有的文化资源,如上过的学、读过的书、受过的艺术熏陶等)、社会资本(社会关系资源,如兴趣组、老乡会、朋友等)、符号资本(象征性资源,如有名望、学历、证书等)。在这其中,布迪厄尤其强调前两个,并指出:文化资本同经济资本一起,构成了一切社会区分化的两大基本区分原则。
最后,什么是惯习,它和习惯不同,是性情和行动倾向,具备一定的创造性和生成性,有一定的自由,并非简单地重复过往动作。
这里涉及一个二元论的问题,不妨先拎出来谈谈。无论在哲学界还是科学界,人们都无法完全解决这一难题。因为人本身与其他动物一样,生于自然,存于自然,终于自然;但自我意识使得人能够将自然视作思考的对象,因而从自然中分离出来。为了解释自然的普遍,我们将人视作一个整体;为了解释人的特别,我们又将自己分为身体与灵魂。实际的情况或许复杂许多,但事实情况就是,二元对立的解释不妥似乎是学界共识,但在具体论证或实验过程中,我们还是将其视作前提。说到底,人能够“自由地”思辨,这太神奇了。
布迪厄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呢?根据我占有的有限资料来看,他采取了一个当前最受欢迎的方法——由实践出发,从关系切入。什么意思?人在思考的时候能够将自己“完全”独立出来,但在真正做事的时候,ta与环境则“几乎”是融为一体的;从实体的角度来看,交互必须要假设双方都是某种实际存在的东西,而从关系角度来看,研究互动只需要将头埋进互动之中,两边是什么不需要管。进一步说,个人和群体长期的实践活动,在意志控制前塑造了人的行为倾向,而根据行为倾向做事所产生的经验内化于意识,又能继续指挥和调动个人和群体的行为。无论是否存在主观还是客观世界,人在实践过程中根据需要在二者间反复横跳,因而只需要从功能性角度而非实在性角度来看:人既受他人或环境影响不断产生一些难以改变的行动倾向(由于该过程在意志控制前发生,故无法避免),又能依靠其他经验或思考能动地理解(通过赋予意义选择接受或拒斥)和产生行动。
总而言之,在某个大背景下,人受其影响、不断学习,积累资本并根据自己的身份、按照自己的习惯办事。人的适应能力是强大的,如从前波兰被法国占领时,一夜之间从封建帝国变为资本主义,人们的思想和行动没过多久也完全变更;又如当今技术发展,从前谁会瞧得起天天拿着个手机傻乐、有胆量把钱存到虚拟账户中、有兴趣向任何人展露自己的生活,然而没几年,一切都变了。我的观点和卢梭、弗洛姆等人一致,人的天性中是有善的一面,向往利他、向往创造,但社会制度扭曲了这一点。试想一个勤奋的人,若是看到别人利用旁门左道窃取了自己的劳动成果,ta的信念是否会动摇?人可以不追逐名利,但却无法不在乎,假如社会奖惩的与个人信奉的并不一致,善的观念还能长久么?按布迪厄所说,场域非个体所能撼动,场域和资本所给予的经验也无法拒绝,我们能做的,只有追随内心愿景、反思自身惯习,更换所处场域、积累不同资本,度过这不短不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