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曲》乙巳版 第六十回 灌泽湖暗潮初涌·凌霄光照双重计

✦ 灌泽湖暗潮初涌

孔懿轩端坐于巽风楼左侧那幽静而神秘的庭院之中,石桌旁的他,身影显得格外沉稳。

任良弼参加过日月解,从天极观回到巽风楼,如约来到孔懿轩身边,眉宇间却透露出些许迷茫与焦虑,仿佛心中有千般思绪难以言明。

“弼儿,”孔懿轩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宛如洪钟大吕,在庭院中回荡,“你可曾想过,我为何独独寻你至此?”

任良弼闻言,微微躬身,恭敬地答道:“晚辈愚钝,实不知前辈用意,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孔懿轩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之光:“我观你骨骼清奇,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凡之气,具有不同于常人的慧根,体内似乎蕴藏着一股潜力,犹如沉睡的巨龙,只待时机一到,便可翱翔九天。虽不知那力量究竟为何,但我确信,一旦激发,你必将成为景兴朝大陆上的顶尖高手。”孔懿轩轻挥右手,掌心金光一闪而过,任良弼左肩伤口震动九次。

任良弼看看自己的左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好奇:“前辈所言之力,晚辈着实不知如何激发,还望前辈指点迷津。”

孔懿轩微微颔首,语气温和而坚定:“这便是我今日寻你之缘由。世间有一处隐秘之地,藏有激发潜力的无上奥秘。我意带你前往,助你唤醒这股沉睡的力量。”

任良弼听后,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但随即又恢复冷静,问道:“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只是不知这隐秘之地是否凶险万分?又需付出何等代价?”

孔懿轩目光如炬,直视任良弼,赞许道:“你能有此顾虑,足见你心思缜密,非莽撞之辈。那隐秘之地虽不易寻得,却也无甚凶险。至于代价,因人而异,需看你自己的选择与付出。”

任良弼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朗声道:“晚辈愿意承担一切风险,付出任何代价,只为激发这股力量,为巽风会之使命,为九鼎会之复兴,贡献自己绵薄之力。”

孔懿轩闻言,哈哈大笑,声震屋瓦:“好!有你这份决心与勇气,何事不成?叶庆、灵筠、莫莺语三人亦将与你同行,虽非为你深造,却能助你顺利完成此任。”

任良弼心中一暖,感激涕零,深深一拜:“多谢前辈栽培之恩,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前辈厚望。”

孔懿轩摆手示意,笑道:“去吧,做好准备,迎接你的蜕变与飞升。”

任良弼转身离去,背影坚定而果敢,仿佛已看到未来的自己在九天之上翱翔。

不久之后,孔懿轩便带着任良弼、叶庆、灵筠与莫莺语四人,踏上了前往那遥远而神秘之地的旅程,终于抵达了那处名为灌泽湖邑青岛的隐秘之地。

灌泽湖,犹如镶嵌于大地之上的一颗璀璨明珠,湖水清澈,波光粼粼,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其形若雄鹰展翅,蓄势待发,而邑青岛则恰似鹰瞳,静谧地凝视着那片宝石般的蓝天,透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

邑青岛上,绿树成荫,芳草萋萋,花香袭人。奇花异草随风轻摆,散发出的阵阵香气,直教人心旷神怡。岛之西隅,矗立着一座小山,山巅之上,一座古朴亭子翼然,亭中石桌石凳俱全,似是专为游人休憩所设。

孔懿轩携四人步入亭中,环顾四周,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此地清幽雅致,确是修炼的上佳之所。

“弼儿,”孔懿轩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你的修炼需待天时,方能事半功倍。在此期间,你可先熟络此地环境,调整身心至最佳状态。”

任良弼点头应允,目光环视四周,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激动。此地之景,新奇而美好,他仿佛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沉睡的力量正在悄然觉醒。

“庆儿,”孔懿轩继续吩咐,“你需在岛上巡逻,留意四周动静,确保我等安全无虞。”

叶庆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亭子,去执行巡逻之责。

“小语,”孔懿轩转向莫莺语,温言说道,“你需负责众人的饮食起居,灵筠会从旁协助于你,有何需求,但说无妨。”

莫莺语微笑颔首,应承下来。

一切安排妥当,孔懿轩便闭目养神,静心调息。

当日傍晚,夕阳如金,洒满大地。叶庆却带着一脸凝重之色,匆匆返回亭子。“前辈,”他声音中带着一丝震撼,“我在巡逻时,竟意外发现了一处隐蔽洞穴。”

孔懿轩闻言,睁开眼来,问道:“哦?你且细细道来,那洞穴有何异样?”

叶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洞穴位于岛屿深处,洞内弥漫着浓郁的黑暗魔法气息,虽未对我造成实质伤害,但那气息之诡异,着实令人心惊。”

孔懿轩闻言,神色一凛,站起身来说道:“你速速带我去查看。”

两人并肩而行,不多时便来到洞穴入口。只见那漆黑的洞口,宛如一张巨口,吞吐着神秘莫测的气息,仿佛通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孔懿轩指点叶庆,声音从容而淡定:“你需保持内心之平静,莫要被那股黑暗魔法所左右。”

叶庆闻言,微微颔首,随即闭目凝神,依照孔懿轩之言尝试起来。当黑暗魔法袭来之际,他心中不免一阵紧张,本能地生出抵抗与闪避之意。

孔懿轩轻声提醒道:“莫要被其影响,放开你的元神,静观其变。无论那黑暗魔法如何侵袭,你只管让元神退避一旁,任其自由来去。”

叶庆依言而行,深吸一口气,放松身心,只是静静地观察着那黑暗魔法带来的种种感受。无论何种感受袭来,他皆不作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观察。渐渐地,他感觉到那股黑暗魔法似乎穿透了他的元神,不断变化着形态。待其最终消散之时,叶庆发现自己竟与接触魔法之前无异。

待叶庆睁开眼来,眼中已闪烁着明悟之光。

“一切安好。”叶庆略感意外地说道。

孔懿轩淡然一笑,道:“看来你已悟得法术防御之真谛。你在此道上颇有天赋,常人提升法术防御,所花时间恐怕你十倍不止。只要你善加利用这份天赋,法术防御定能日益精进,乃至对魔法完全免疫。”

言罢,二人返回亭子,此时夜色已深,星辰点缀天际,为邑青岛披上了一袭神秘的面纱。

叶庆边走边沉思着刚才的领悟,忽地开口问道:“前辈,那我是否已能抵御任何黑暗魔法的攻击了?”

孔懿轩微微颔首,道:“说是抵御,不如说是闪避更为贴切。经过此番领悟,你的法术防御已大有长进,无论何种黑暗力量,皆难以伤你分毫。”

叶庆闻言,心中激动不已,深深地向孔懿轩鞠了一躬:“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时光荏苒,邑青岛上的日子平静而充实。任良弼每日熟络环境,调整状态;叶庆则在岛外巡逻,观察动静;莫莺语与灵筠则悠然地准备餐食,整理居所。众人皆在为即将到来的修炼做着充分准备。

四日之后,四个晚辈对邑青岛的环境已初步熟悉,生活亦步入正轨。这一日,孔懿轩从岛上召唤来他的老友——白绝鹰。

那白绝鹰羽毛洁白无瑕,双眼锐利如电,振翅高飞于湖邑之上,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孔懿轩轻轻抚摸着白绝鹰的羽毛,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他告诉众人,此后与外界互通消息,便要靠这白绝鹰了。

随后,孔懿轩领着任良弼来到了他即将修炼的圣地——天王坛。此坛坐落于邑青岛的最幽深处,乃是一座巍峨而宽广的室内修炼之所。天王坛以巨石砌成,古朴庄重,透出一股不凡的气息。坛顶开有一圆形天窗,仰望之,但见碧空如洗,白云悠悠,仿佛天穹触手可及。

孔懿轩手指天窗,对任良弼言道:“此天窗,乃是天王坛最为奇特之处。每九百年,凌霄之光便会自天窗洒落,持续九日,昼夜不息。凡具隐潜之力者,若能连续九日沐浴于凌霄光下,体内潜能便会觉醒。这便是你修炼的关键所在。而再过九日,凌霄之光将至,亦即你修炼之始。”

任良弼聆听孔懿轩之言,心中激荡不已。他环顾四周,但见天王坛内空旷宁静,唯有二人脚步声回响其间。他步至天窗之下,仰首而望,蓝天白云,近在咫尺,仿佛能伸手摘取。

“孔前辈,我必全力以赴,不负您的厚望。”任良弼语气坚定地说道。

孔懿轩拍了拍任良弼的肩头,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我深信你能做到。修炼之路,虽布满荆棘与挑战,但只要你信念坚定,勇往直前,必能有所成。”

任良弼环顾四周,感受着天王坛独有的气息,心中暗自决心已定。


✦ 凌霄光照双重计

却说阙寻琴用护甲尖梢拨弄着石座上的凝血,暗红冰晶簌簌落在罗逊战靴前。

"云隐今晨来过。"罗逊踢开脚边碎石,声响在岩洞激起回音,"小煞星消失第七日了。"

冰晶碎裂声戛然而止。阙寻琴凝视着指间血珠:"事出反常,倒像当年孔阳驹的行迹。"

罗逊按住腰间剑柄的手暴起青筋:"你怀疑孔阳驹带小煞星去了轩辕之日的某个隐秘修炼场?"

"不是怀疑,是确认。""阙寻琴蟒纹裙裾裂空而起,黑色裙裾扫过的地方腾起毒雾,"天亮之前,我要林云城每间赌坊都流传血衣碎片,每座茶楼都传唱《慈乌啼》。"她突然逼近罗逊,毒雾在他铠甲表面腐蚀出青烟,"记住,是任良弼的仇家正在凌虐他母亲。"

罗逊铠甲震落毒雾,铁靴碾碎地面冰晶冷笑:"那老太婆明明在......"

"重要吗?"阙寻琴的护甲擦过他颈侧旧伤,"当整个江湖都相信我们在折磨她,你说小煞星会不会发疯?孔阳驹又敢不敢拦着他?"她转身时毒雾凝聚成蛇形,嘶鸣着扑灭所有火把。

罗逊忽然低笑:"若那小子当真冷血到不顾养母......"

石殿深处传来铁链刮地的闷响,混杂着女子压抑的咳嗽声。罗逊猛然转头望向声源:"那是?"

"不过是诱鼠出洞的饵料……有劳罗大人见证。"阙寻琴的声音混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声,“若孔阳驹当真狠心制住他......"她转身时裙摆扫灭三盏油灯,蛛足叩击岩壁似的碎响:"二人反目的戏码,可比杀人有趣多了。"

石座轰然闭合的刹那,最后一丝天光映出她唇角绽开的血纹,像毒蛛编织的网。不在话下。

再说任母在家中忙碌之余,忽见一女子行至门前,面容甚是眼熟。

“这不是良弼的同门师妹么?”任母笑言。

那女子轻声道:“我乃窦半莲。”

“快请进。”任母客气地邀请道。

窦半莲面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即言道:“我就不进了。有件急事相告,任良弼已回林云郡。”

“真的?”任母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追问,“他此刻在何处?”

窦半莲道:“在一隐秘之处。他有要事在身,即将离去。伯母若想见他,需即刻随我来。”

任母听后,毫不犹豫,随窦半莲穿街过巷,曲折蜿蜒,一路望眼欲穿。终至一扇普通门前,窦半莲轻轻叩响。

门扉轻启,一女子立于门内,正是聂红。她望了任母一眼,面上露出和煦笑容:“您便是任良弼大人的母亲吧?请进,他在等您。”

任母踏入门槛,急切询问:“良弼在何处?”

聂红神秘一笑,宽慰道:“老夫人莫急,任大人安然无恙。您随我来,很快就能见到他。”

任母心中焦急,再次追问:“可他究竟在何处?”

聂红只是神秘地摇了摇头:“去了便知。请相信我们,定不会让您失望。”言罢,转身引领任母向内院行去。

任母望向窦半莲,疑惑道:“不是说良弼回来了,又要走么?”

窦半莲低头不语,眼神闪躲,神色复杂。

聂红见状,轻声道:“老夫人莫要多虑,一切安好。”说着,便带任母从后门而出。门外已备一顶轿子,四名轿夫静候一旁。

“这是何意?”任母不解。

“请上轿吧。”聂红道。

任母犹豫道:“这……怎敢劳烦?难道这是为我准备的?”

聂红点头,搀扶着任母上了轿子。窦半莲在旁望着,眉头紧锁。聂红回首,对窦半莲施了一咒,窦半莲顿时惨叫一声。聂红亦上轿,坐在任母身旁。

“那是何声?”任母惊问。

“无妨,半莲姑娘不慎跌倒。”聂红淡然道,“我们走吧。”

且说任良弼在邑青岛上晾晒衣物,准备次日换下,以应天王坛修炼之需。他举目远眺,眼前景色开阔,美不胜收。

夕阳如血,将天际染得五彩斑斓,往日难见此等奇景。彩霞映照下的灌泽湖,宛如巨大宝箱,翡翠、碧玺、绿松、珍珠、水晶、紫玉,各色宝石闪烁,光华璀璨。雾色缭绕,远山、湖面、草木、脚下,皆融为一体,朦胧而神秘。

天色渐沉,晚霞隐退,空中忽传凄厉鹰鸣,白绝鹰振翅而至,信报落于任良弼掌中。原来是季贤哲传来讯息,言其养母被阙寻琴掳至庭原府。

任良弼将此讯告知众人,意欲离岛救母。孔懿轩捋须而言:“待你修炼完成,自天王坛出,再去救母不迟。”

任良弼心急如焚,争辩道:“倘若阙寻琴加害我娘,那该如何?前辈若不助我,我便孤身前往庭原府!”

孔懿轩拍其肩,微笑道:“阙寻琴非愚钝之人,此刻局势之下,她断不会与你翻脸。她无十足把握引你离岛,且知你或将实力大增,故心有忌惮,不敢妄动。你切不可离岛,若错过凌霄光,此生再无此机,非但此次救不出你娘,将来有何以会有保护他人的本事?”

任良弼情绪激动,大声喝道:“倘若她伤害我娘,前辈又怎知她不会?纵成天下第一高手,养育之恩未报,娘却因我而遭劫,生死未卜。我定要赶在阙寻琴动手前,救出娘亲,保她平安。”

孔懿轩站起身,坚定言道:“救你母亲之事,交予庆儿便可。待你修炼有成,自有救出任夫人之力。多说无益,依我所言而行。九日之后,你再去见阙寻琴,你母亲定当安然无恙。”

任良弼泪眼婆娑,哭喊道:“前辈怎可如此冷酷,拿我娘性命作赌?”

叶庆起身,对任良弼道:“你且安心修炼,我必救出任伯母,保她平安。”

任良弼含泪咬牙道:“即便你见到阙寻琴,她也不会轻易放我娘。她之目的,乃在于我。”

孔懿轩一拍桌子,怒指任良弼:“荒唐!明日你务必专心修炼。灌泽湖无舟无桥,连一只鹅也无。你想离邑青岛,莫非还能飞出去不成?”言罢,孔懿轩沿山道而去。

“前辈!前辈!”叶庆呼唤着,紧随其后。

任良弼痛哭流涕,拳打树干。莫莺语见状,心中难过,为其拭去泪水。不在话下。

再说叶庆追上孔懿轩的步伐,玄冥戟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救任伯母的事交给我,三日便能杀进庭原府!"

孔懿轩按住少年颤抖的戟柄,袖中暗劲震落几片枯叶:"明日就是轩辕之日,你可知阙寻琴为何专挑此时劫人?"

"自然是要逼良弼中断修炼!"叶庆腕甲撞得戟身铿响,"那毒妇定在府中布下死局——"

"恰恰相反。"老者截断话头,指尖掠过戟刃上三道裂痕——那是两个月前叶庆拼死砍阵眼的痕迹。"阙寻琴母亲墓穴封印遭苍弘益的蚀心刃撕裂时,是弼儿带伤替她抢先制止。"

叶庆怔了怔。记忆里任良弼回到营地青衣左肩染血。

"她欠着这份情。"孔懿轩突然咳嗽两声,借着袖口遮掩将带血的帕子攥紧,"更怕弼儿功成后清算。此刻越是虚张声势,越证明她不敢真动任夫人。"

"可等上九日..."叶庆挥戟削断一丛夜合欢,淡紫花瓣簌簌落进溪流,"恕晚辈办不到!"

"那就去林云郡。"孔懿轩转身望着溪水中破碎的月影,掩住眼中愧色,"找你父亲借三百私兵,分作六队走不同商道。切记用前年剿灭的铁血盟残旗,每队日行不得超三十里。"

"要打埋伏?"

"不,你带主力佯攻庭原府西侧旧码头——那里早被官府查封,阙寻琴的眼线反而稀少。"老者从怀中摸出半块阴阳鱼玉佩,信手抛进溪水,"四日后子时,去襄水山北麓找座刻着'渔樵问答'的石碑,东行百步,找到法宝,可保任夫人平安..."

叶庆急道:"可有暗道机关?"

"去了便知。"孔懿轩将避毒佩按在叶庆手心,"记住四件事:莫伤平民,莫亮叶字旗,莫问缘由;莫做出法宝指示之外的行动。"

待传送阵蓝光吞没少年身影,山雾漫过他脚边时,那半块沉入溪底的玉佩正微微发烫——根本没有什么石碑秘道,不过是二十年前他与旧友赏月醉酒的戏言。但以叶庆的性子,足够在襄水山折腾四五日了。不在话下。

却说次日就是轩辕之日,任良弼几乎是被孔懿轩扔进天王坛的。石门一关,只留下空旷的大坛顶部八丈高处的大天窗,任良弼死活都出不去。

任良弼后颈突然窜起一阵针刺般的寒意。八丈穹顶的琉璃天窗将晨光碾成碎玉,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囚笼。他踉跄着触摸石壁,指腹传来地脉深处沉淀千年的寒气——这根本不是祭坛,倒像是口倒悬的青铜鼎,而他正是等待淬炼的丹砂。

正午第一缕赤芒破窗时,他正蜷缩在祭坛坤位。红光如熔岩灌入足底涌泉穴,霎时点燃三阴经。他惊觉自己竟在石砖上匍匐如蛇,尾椎骨处汩汩涌动的热流推着他贴地游走,仿佛有看不见的根须正穿透足跟,将他与大地熔铸成赤铜色的整体。

次日橙辉漫溢,任良弼发现自己保持着五心朝天的姿势。气海穴突突跳动,像藏着颗未破壳的朱雀卵。当他在饥渴中不自觉结出子午诀,脐下三寸突然爆开金红漩涡,将昨日沉积的地火卷成炽白光轮。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虎啸,震得祭坛四壁簌簌落灰——那竟是《黄庭经》记载的"丹田虎吟"。

第三日正黄光华盖当头,任良弼的檀中穴突然凹陷如斗。魂魄化作玄鹤从卤门振翅而出,俯瞰下方肉身竟透出琥珀光泽。他看见自己十二经络中奔涌着汞银色流光,每当鹤唳惊空,那些液态金属便在空中凝成《周易》六十四卦的纹路。

第四日碧光如瀑,任良弼正在离位打坐。膻中穴突现青帝符印,震得他向前扑倒。前额重重磕地的瞬间,他看见母亲在千里外擦拭青铜烛台,烛泪落地的声响竟化作春雷在他肺腑炸开。他忽然明悟这是"天心映照",涕泗滂沱间吐出七颗带血的玉屑——正是堵塞心脉多年的郁结。

第五日靛青天光里,任良弼的眉间裂开竖目。百会穴涌出的云气在祭坛结出先天八卦,而他在震卦方位望见惊蛰时节的幻象:正将母亲护在身后,徒手拗断刺客的环首刀。原来所谓"傲视群峰",不过是觉醒了蛰伏在风府穴中的兵家煞气。

第六日蓝霞浸染辰时,任良弼的喉结已灼如赤丹。每当吞咽津液,天突穴便漾开圈圈涟漪。千里外驿马踏碎晨霜的脆响、母亲捻动佛珠的窸窣、甚至轩辕台上祭司点燃犀角的青烟,都化作五彩丝线缠上他十指——这正是《阴符经》所述"天机入彀"之境。

第七日紫气东来,任良弼的泥丸宫绽开千瓣莲。百骸诸窍与穹顶星图遥相呼应,每一次吐纳都牵动二十八宿明灭。当他尝试运转大周天,赫然发现祭坛地砖下暗合洛书九宫,而自己正端坐在太乙神数中的"天心十道"交汇处。

然而到了第八日,却风平浪静、无任何异象发生。而左肩伤口却不间断地震动,似要复发。疼痛之感如干冰泛起轻烟,顺着经脉四处晕染。任良弼虽然有些疑惑,但他知道这可能是修炼过程中的一个必要阶段。他坚持保持内心的平静和专注,等待着接下来的变化和挑战。不在话下。

且说叶庆攥着被汗水湿透的地形图,玄铁靴碾碎洞口的蝙蝠粪便。第九个洞穴的霉味比前八个更刺鼻,火把照出岩壁上层层叠叠的划痕——都是他这三日来用戟尖做的记号。

"少将军,这老头怕不是个疯子..."亲卫压低声音,盯着蜷缩在钟乳石后的邋遢老者。那人正用炭灰在石板上画符,脚边散落着几十个酒坛,坛身印的"林云贡酿"字样恰与叶家地窖里三年前失窃的那批一模一样。

叶庆单膝触地,玄冥戟横放在膝头:"前辈可知晓救人的法宝藏在何处?"

"法宝?"老者抓起酒坛灌了一口,浑浊眼珠突然盯住叶庆腰间玉佩——那是临行前孔懿轩赠的避毒佩。突然嗤笑:"二十年前也有个呆子这么问,后来他老婆被毒蛇咬死在山脚。"

亲卫们面面相觑时,老者甩来块沾着泥的碎石。叶庆本能接住,却发现掌纹与石面残留的某种刻痕完美嵌合,仿佛这石头本该属于他。

"带着洞世沙滚吧。"老者翻身躺进酒坛堆,哼起荒腔走板的调子,尾音却与孔懿轩教过叶庆的破阵曲微妙重合。不在话下。

且说第九日之期,终是悄然而至。任良弼矗立于天王坛之中央,心间交织着期待与紧张,犹如弦上之箭,蓄势待发。随着那凌霄光再度洒落,他顿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在体内如江河奔腾,汹涌澎湃。

霎那之间,任良弼耳畔似响起了仙人之召唤,悠远而神秘。他的意识渐趋朦胧,四周之景,皆变得如梦似幻。天王坛之壁垒、坛内之陈设、天窗以及那绚烂夺目的凌霄光,皆逐渐淡去,乃至消失无踪。他的身体,亦仿佛融入了这片无垠之虚空,再无丝毫边界与束缚之感。

任良弼只觉自己,已踏入另一番天地。此间四方,空旷无垠,乃至自身之躯壳、呼吸,亦皆消逝不见。他心念一动,欲睁眼探个究竟,却发觉双目亦随身躯,一同融入了那无尽之虚妄。此刻,整个世界,唯余一股暗流涌动,那暗流,似是他灵魂之所在,引领着他,探寻这未知之领域,神秘莫测。

虚空

在这片虚空之中,时间仿佛失去了其应有之意义。任良弼不知自己,已在此停留多久,直至午时之刻,方有察觉。他突感一股力量,将自己猛然拉回现实之中。待他再次睁开双眸,只见自身与天王坛,已重新显现于眼前。天窗已紧紧闭合,凌霄光亦消逝无踪。而天王坛之大门,却豁然洞开,仿若是在归还他久违之自由。

任良弼只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梦幻般之旅程。他不知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何种奇遇,但他能清晰感受到,体内之变化。他觉自己,已变得更加充实与强大,仿若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任良弼心绪焕明,莫非内功修炼已至圆满,正欲出外搭救养育之恩母。恰在此时,莫莺语如一阵清风般翩然而至,手中提着一壶清泉,臂间挽着些许干粮,一见任良弼,那双明眸瞬间亮如星辰,喜色溢于言表:“弼哥哥!你终是功成出关!这几日来,水米未进,想必已是饥肠辘辘,快来些许垫补。且说说,这几日闭关之中,可有何奇遇?”

任良弼机械地咀嚼着干硬的馒头,喉结滚动数次才勉强咽下。莫莺语捧着的陶碗里清水微晃,映出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三舅的计算从不出错..."她刚开口就被瓷碗搁在石台的脆响打断。

任良弼突然站起来,沾着馒头碎屑的手掌按在冰冷石壁上,"这九日我拼命不去想时辰流转——"他声音发颤,指节在墙面擦出淡淡血痕,修炼时强行压制的焦虑此刻全数翻涌,"可现在结界已开,我却感受不到半点突破的征兆!"

莫莺语的手指绞紧了裙裾,"或许需要时间参悟..."

"阙寻琴会给时间吗?!"他突然转身,袍袖带起的风掀翻了陶碗,清水在石台上蜿蜒成扭曲的痕迹,"你明明清楚,他劫持我娘就是为了毁我天时!"

她蹲下身收拾碎片,锋利的陶片在指尖划出血珠,"三舅说过,只要炼成..."

"炼成什么?"他抓住她沾血的手腕举起,结印的双手徒劳地划出光痕,"你看我现在像是炼成了的模样吗?"

莫莺语腕间的血珠滴在他手背,烫得他猛然松手。

任良弼抓起行囊转身就走,"替我谢过孔前辈的栽培。"

"弼哥哥!"她扯住他的袖角,"三舅绝不是冷眼旁观,他早就..."布料撕裂声突兀响起。

半截断袖飘落在地,任良弼盯着那片残破的靛青色布料,"早就什么?算准我娘能撑到今日?还是算准我该做个铁石心肠的修士?"他解开腰间缀着双雀衔枝纹的玉佩——那是曾经在江通城夜坊,莫莺语系在他腰带上的——重重按在染血的陶片旁,"这道理我今日才懂:你们修真世家眼里的'良苦用心',不过是拿凡人性命作筹码的棋局。"

莫莺语怔怔看着玉佩边缘沾着的血痕,那是她方才被陶片划伤留下的。山路转角处的绿荫吞噬他最后一片衣角时,石台上血与水混成的暗纹正缓缓渗入缝隙。

她双眸之中,泪光隐隐,却硬是强忍着,不让那泪珠儿滑下腮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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