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左妈妈和冯奶奶扯了布，每人都做了新罩衫和新裤子。我们姊妹几个都是大圆领娃娃衫，大红底小白圆点的厚棉布，领子和口袋上还缝了白色的镂空宽花边，衣服没缝完时我们就天天想着穿上会有多美，等做好试穿时都不想脱下来。新裤子和鞋袜先准备好的，和平时的差别没那么大，新衣服都收在大衣橱中间一层。兰兰和秀秀对罩衫喜欢得不得了，天天都要拉开衣橱看看，就怕衣服长腿跑了。大刚的新衣服和张爷爷的一样，都是一身军绿色的仿军装。冯奶奶做了一件浅蓝色方领罩衫，缀着深蓝色的五个大圆厚扣，左妈妈的是一件橘色的立领，收了腰，配几粒圆圆的白珍珠扣，我对这几颗珍珠扣爱不释手，央求她们多买了一些，下次我们做新衣服也用这种扣子。本来我们娃娃衫上的红珠扣就很美了，这种白珍珠扣更好看。
腊月二十五，冯奶奶和左妈妈正在给刚刚蒸好的包子、面桃和面鱼点吉祥红点，张爷爷拎了包袱进来。打开包袱一看，我们眼睛都直了，四件大大小小的粉红色的夹袄罩衫，小圆立领，琵琶盘扣，每一件衣襟上还绣了一朵花，绿叶黄花红蕊，这也太好看了！下面还有一件淡蓝色绣暗绿竹子的，也是对襟盘扣，这肯定是给大刚的。我们激动地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冯奶奶捏了捏衣裳，说：“还是双层的，中间还薄薄的絮了一层面花，这是打算开春穿到热天啊！你们张奶奶想得这个周全哪！看看这手艺，我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你们这几个小东西得人疼啊！”我们几个小人儿人手抓起一件衣服往大镜子前挤，笑得合不拢嘴，这简直是要多美就有多美！哈哈哈哈……屋子顿时被笑浪掀翻了！
等美够了，左妈妈说把衣服收起来过年穿，人人都不肯，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开始过年。冯奶奶左说右说，依旧不放手，最后她说：“没洗澡洗头，会把衣服弄臭的。”我们这才肯把衣服交出来，这么好看的衣服可得好好的对待，好吧，先洗澡洗头。我们眼巴巴地看着左妈妈把衣服收进衣橱，就急着要烧水开始洗。冯奶奶说她今天还要宰鸡，烫鸡拔鸡毛，我们都开始撅嘴抗议。她说等一下拔好看鸡毛给我们做几个鸡毛键子玩，我们才感觉心里舒服了点。为了早点穿新衣服和踢毽子，我带着兰兰去帮冯奶奶抓鸡。可怜的大公鸡们，我天天喂它们，它们也相信我，很顺利地就被我们抓住了，绑了腿。兰兰不敢看宰鸡，躲进屋去了。
“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桌上的一道菜，早上天来早结束，千万别怪你别怪……”冯奶奶一边念叨一边宰鸡，让我想起了维族人宰牛羊请阿訇（穆斯林宗教首领）念超度经的声音，心里不舒服，这一刻我理解了吃素的张奶奶。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帮冯奶奶抓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