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

【文字家园】

昨天,因为公司有事加班,木头回家,贝贝已经睡着。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这位油腻的中年小哥突然想起是儿子期末考的日子,就问我:“贝贝有说考得怎么样吗?”

“说了,一上车就告诉我所有的题目他都会。”我揶揄着说。想起他上车时的一脸得意,我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以我读了20多年书的经验,只要是这种状态,成绩基本就呜呼哀哉了。

“哈哈,他真这么说的?完了,唉…”哎呦喂,我都快怀疑我幻听了,这是铁树开花吗?木头听到这个竟然笑了,太阳估计明天从北边升起。

“我相信他都会,只是都做错。哈哈,这小子太跳脱了。”木头可不知道我的腹诽,继续说道。

“那能怎么办?反正已经考完了,明天还有英语和科学,睡前还跟我说,没什么需要复习的。”

“题我相信他会做,只是粗心大意的毛病改不了。”

“没什么粗心大意,就是半桶水,晃荡得厉害。不过,你有进步,这个很赞。”木头没理我,自去洗漱了。

想起大少小时候,真是不敢想象,听到娃没考好,木头竟然会笑。多少次,拿着试卷给娃讲到午夜,当时我真的好想拿个锤子把他敲晕,小学生搞作业搞到午夜,这是谁有病啊?可他是孩子爹,我不能公然挑战他的父亲威严。

幸好,他工作忙,到了初中就没多少时间管大少的学习。大少这时也进入了他的高速成长期。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我问他:“儿子,你好久没陪我去图书馆了,你没想看的书了吗?”

“嘿,我才不做书呆子。”那个13岁的娃头都没抬,继续玩他的魔方。

“看书是书呆子?貌似还真是有点像吧。那你想做什么?”我好奇地问。曾经不是你告诉我:书,药也,善读可以治愚。怎么现在读书就又成了书呆子了?心中有疑问千重,但还是藏着吧。

“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爸爸,不然他会打死我的。”放下魔方,少年抬起头来认真地跟我说。

“行吧。你总不能做违法的事吧?”我惴惴不安地说。

“想哪儿去了?妈妈,你用几个词形容一下你帅气的儿子我呗。”

“阳光帅气,善良暖心,积极进取,乐于助人,脑袋灵光,妈妈的好儿子,老师的好学生,同学的好朋友,偶尔会小滑头一下……”

“停,停,妈妈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好学生都是这个模板?”

“呃……嗯,差不多。”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决定了,初中我要在老师和同学心目中种下不羁的形象。”像是宣誓一般,决然毅然,不可变更,眼里还有无限的光芒。

“不羁啊?也不是不行,你打算怎么做?”

“总之就是这样,只是老妈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不担心别的,就怕你受不了。”还担心我受不了,既然担心你就别“不羁”啊,这算哪门子的担心?

“我可不敢保证我一定能承受得住,毕竟你知道你是妈妈的宝贝疙瘩,一个小暖男突然变得不羁,哪个妈妈受得了?”我扶额问天。

“唉,你要相信你自己。算了,反正我已经想清楚了。”13岁的少年依然毅然决然。

“行吧,可是我告诉你,没有实力的不羁会死得很惨的。”

那次谈话历历在目,也从那次谈话之后,娃真的在实施他“不羁”的计划。

书,反正不读了,这是我最忧心的。因为我一直认为,只要在茶余饭后能拿起书的娃,就不至于让人太担心。可因为他说“不要做书呆子”,我没有再正面要求他读书。

可我是谁啊?他亲妈啊。不能正面救亡,曲线救国还是可以的。所以针对他的喜好,我就跟他最亲的青姨姨合伙起来,让他青姨姨寄书给他,并且让她跟他说书读过啦,然后给他提出很多有趣的问题,让他读完了一起讨论。

我买好书,寄给她青姨姨,青姨姨略读后给他寄过来,然后他们再讨论……如是反复,他在初一和初二起码还是读了几本书的。这也让我老怀欣慰。

可这些并没有影响他的“不羁”进程:

他说打死也不进尖子班,哪怕他最好的兄弟杰哥在第一学期就以优异的成绩进了尖子班,他也不心动。所以,可想而知,他的成绩断崖式的崩塌,他老爹为此没少骂我“慈母多败儿。”

还有,一直干净利索的小平头,也被他悄悄滴弄成了杀马特,我心中想:还好学校不允许染发,不然估计会弄成“彩虹杀马特”。每天出门都要折腾那个头发半小时,为此他老爹的脸几乎每天都阴云密布,绝对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写照。

终于,老师打电话投诉了,有8篇作文没交?老师让我管教一下。那时,谁也不懂我内心的恐惧。我把儿子带回家,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让他把裤腿卷起,我拿着家法就往小腿上抽。他不喊疼,我也不出声。只有鞭子在空气中滑过的声音。直到小腿被抽出一条条鞭痕。他说:“妈妈,累了就别打了,我保证两天内把作业补完。”

“你可以疯玩,但是那必须是不影响老师的情况下,你自己想想老师要改你们一班的作业,你只是做你自己那一份,你还敢偷懒?眼里没有老师了?”

“我保证以后完成作业。”

那时是初一的第二学期,从那以后老师没有投诉过没交作业了,但为了了解他在校的情况,我与他的班主任保持着密切的沟通。

经常会跟我说一些他调皮捣蛋的事,因为物理老师没收了他最爱的魔方,把物理老师的饮水杯藏了起来,并且挑战老师如果测验可以前进10名,就得把魔方还给他。他自然是如愿以偿的。

也有好的,比如远远看到怀孕的英语老师提着东西,不管多远他都会跨出他的大长腿去把老师手上的东西拿过来,然后又如风一样跑掉,只是东西会放在老师想放的地方……

那段日子,我的心就如滑轮一样,七上八下,还要时不时应对木头的诈尸式育儿。初二第一学期期末考,考了班里35名,又恰逢木头有空,他的怒吼至今还震疼着我的耳膜:“就这成绩,你在学校干什么吃的?你别说江一,你就是普通高中都上不了。”

娃越来越疏远他的老爹,根本无法沟通。一个焦虑,一个不羁,我就成了磨芯。现在回想,都有点佩服我那时表面的“从容淡定”。那时的我,总是在他睡着时看看,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别人家的娃跟我家的对调了?可没有,眉眼如是,睡着了的样子还是我的小天使,可醒来后的“小恶魔”真是够折腾人的。

不管舒心还是闹心,日子照样得过,初三第一次月考后,开家长会。坦白说,我挺忐忑的,我害怕被老师围观。可我却是先被他们班的小女生围观:“你是大哥的妈妈?怎么这么年轻?”“哇,爸爸的妈妈哦,这么年轻漂亮。”“额哦,这就是大哥的妈妈,你们不要命了。”什么情况啊,什么“大哥”?什么“爸爸的妈妈”?乱七八糟的。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感受到身后有压力传来,而我前面本来吱吱喳喳的女孩子轰然散开,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妈妈,你来了,我带你到我的座位。”少年有点雀跃的声音传来,看到我来了,估计还是有点高兴,我甚至怀疑这个高兴只是因为来的不是爸爸。不管如何,能开心还是好的。

老师很快就来了,我也没想怎么开家长会,少年还留在课室。其他是班干部,留下来协助老师和服务家长很正常。他这个皮猴不捣蛋就好了,老师断然不会让他留下来帮忙的。

老师在进入正题后,竟然直接微笑着对我说:“大少(化名)妈妈,您请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我机械地站了起来,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过,用得着吗?老师。不就是个不长进的娃吗,没必要这样让我当众出丑啊。

可老师没有管我内心的呐喊,带头鼓起了掌,然后是家长的,接着就是那些小女孩的。良好的教养拘谨着我,心中虽然愤怒,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向四周点头表示“感谢”,就这时我看到课室窗外,少年龇着他的大板牙对我笑,似乎在说:“老妈,淡定。”淡定个鬼,看开完会我锤不死你!

“大少这次考试,排名前进202名,班级第一,年级也进入了100名。……”老师再说什么,我听不见了。哪呢?!我是在做梦吗?后面是大少上台演讲,具体说了什么,我依然不知道。只听得一句“谢谢我的老妈……”谢什么我也是不知道的,因为我一直懵着。

开完会后,我拉着少年的手来到车上,呼出一口浊气,问:“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没呀,就你看到听到的咯。”

“进步202名,班级第一,年级前100,真是你的成绩?”

“不然,你以为老师还骗你?不过也对,七八年级确实没可能考这个成绩。”

“让我静静。”我说。某娃给我递过来一瓶水说:“是真的,我就是这么干的啊,难不成你真想爸爸说我连普通高中都上不了变成事实?”

“你不是要浪,要不羁的吗?”

“浪了两年,不羁的形象也成功种在了老师同学心目中了。”某娃狡黠地笑着说。“可那成绩真的太滑稽了啊!”

“能不滑稽吗?谁能浪出个第一?”

“可那时也没这个实力啊!”

“浪得出实力,岂不是很对不起真正在学的人?”我无语啊。

“没有实力的不羁,真的会死得很难堪。”

这貌似是我两年前说的,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该浪还是浪了,该不羁也还是不羁了。

从那之后,少年的学习成绩势如破竹,最后因为成绩优异,成为他们学校免试保送江一的学生之一,而且是普通班里唯一的两个保送生之一……

“发什么呆啊?还不睡觉。”木头洗漱出来,看到神游天外的我说。我看着他说:“你笑的样子真好看!”

也许贝贝是幸运的,不会再被爸爸的焦虑蔓延。每个人其实都会成长,只是时间不同。就连曾经因为考试不如意而狠揍大少的木头,都能笑着调侃贝贝考差了,可见木头也在自我成长。

就如大少说的:“你要相信你自己!”呵,是不是因为我对自己迷之自信,所以从来没有因为他们兄弟俩考差的成绩而出现过情绪波动?因为我相信自己的成长,孩子们看得见,并且也会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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