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不期而遇,而不是消息的提前散播。
放学了,往日的寻常。走回去的路上,看着西边天色慢慢暗下去了。那时的村子,路是宽的。
忽然的,看到了有人在杆子上,或是树上,正扯着电影布。白白的带着黑边的布,在暗暗的天色中抢着眼。
过年的喜悦是慢慢的等着,数着。而电影是比过年更兴奋的意外恩赐。我想,可能有很多人已知道了消息。我们不过是知道的晚了。但我喜欢这样的后知后觉。
于是整个街都鲜活起来了。在电影开始之前,那一块幕布将整个街映的通亮。大人们还忙着,但忙中有着喜悦(我以为。)
是吃了定心丸的喜悦。幕布搭上了,反正不会跑。
我穿过街回家去。忘记了都又做了些什么。天也就黑了。凳子。手电筒。人多了就推着车子。
路上人慢慢的向场地聚集。遇到了同学们,就一块走着。胡同很黑,庭院中的灯火也透不出来,我们打开手电筒,走了一段,听到一侧的院子里的发电机的声响,我们就知道,马上就到电影布跟前了。
我总不会抢到第一个。场内人已有一部分了。孩子们都挤在前面,坐了一地。年纪大些爱玩的都挤在放映机跟前,看着放映员挤过人群将音箱的线慢慢的扯回来了。
墙角的一边,有卖花生瓜子的,点了一盏小小的马灯做着他的生意。除去瓜子,我喜欢那沾着一层糖粉的软糖,长长的一条条排在一起,我扯开了,坐在凳子上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光束自放映机内透出,映到电影布上。于是有人挥手,有人扔帽子,电影布上演着活生生的手影戏。
有是科普下乡的。也有办红白事,也有考上大学的。照例是讲话。该将的话讲完了,也就开始了。
我们没有选择,遇到什么就看什么。战争片,武侠片是格外的惊喜。没有这些,戏剧也看。
下雨了,就打着伞。谁也不愿意走。 去的晚,没地方了,就走到反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字体是反的。
小孩子比不了大上,看着看着就睡了。在电影布下面躺了一片。走过去时,要小心别踩着。也有大人熬不上去的,实在是没有趣味时,也就走了。走了半程,回过头,看着后面的一团灯光,听着声音,丝丝的散落在夜下里。
我有时会睡在老奶奶家里。她家门前就是一个固定的放映点。我不想看了,就慢慢的往外走,从睡在地上的孩子中间穿过,到了她家了,又不想睡,就在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玩,隔着院子,又有几个画面闪了过来,也有声音在响,只是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也有赶上看到终点的。在出字幕时就散场,走到幕布下面,幕布在晃动,人与字也就晃着。
然后幕布灭了,黑暗中一团一团的人影。人们互相喊着名字,有人打了手电筒。
我从没有留到最后看怎么收的机器,怎么收的幕布。只是在走回去时,又听到发电机的声响,觉得这个机器好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