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一本文笔优美,诚挚感人,包含了对人性、生死、医疗的深沉思索的生前遗作。
摘录&短评如下
1.他被诊断出癌症,就像一把胡桃夹子夹破了我们婚姻中坚硬的隔阂,让我们重新回到那充满营养的柔软内核之中。我们彼此支撑依赖,只求他的身体安好,两人的精神不倒,我们以完全坦诚的爱相濡以沫。
我们各自都对很亲密的朋友开过同样的玩笑,说挽救婚姻关系的秘诀,就是其中一人患上绝症。相反地,我们其实是明白了,直面绝症的方法之一,就是深爱——袒露自己的脆弱,满怀善良、慷慨与感恩。
2.病人们寻求的,不是医生们没说出口的科学知识,而是那种必须靠自己才能获得的稳妥的真切感。
过于深入地谈论数据,就像给干渴的人喂太咸的水,无异于饮鸩止渴。面对死亡产生的那种焦虑,远不是数据上的“概率”可以缓解的。
3.我想再问点什么,憋了半天没想出来。我只能想象那种排山倒海般的负罪感,如同汹涌的大浪,在楼顶把他抛起又甩了下去。
我绝望地想,要是那天晚上我能陪着他走出医院的门就好了。我多么希望我俩能像以前一样,彼此同情,互相安慰。
我多么希望,我曾跟杰夫谈过我一路走来对生命的理解,和对我们选择的这种生活的理解,只要能再听听他睿智而机巧的忠告。死神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人。
我们和病人,活着,呼吸着,作为正在新陈代谢的生命体,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大多数人从生到死,都是被动的——这是你和你身边的人需要接受的现实。
但杰夫和我,多年勤学苦练,积极地与死神纠缠扭打,像雅各布和天使搏斗时;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断直面和拷问生命的意义。
我们背负着无形的枷锁,肩负着生死攸关的责任。也许病人鲜活的生命就握在我们手中,但死神总是最后的胜者。就算你是完美的,这个世界却不是。
秘诀在于,支撑我们继续下去的秘诀在于,明白打从发牌的那刻起,你已必输无疑,你会手滑,你会判断失误,但即便如此也要拼尽全力为病人奋战到底。
你永远无法到达完美的境地,但通过不懈的努力奋斗和追求,你能看见那无限接近完美的渐进曲线。
短评: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或有悲剧所蕴含的魅力了。
即使负重,也要前行;即使无望,仍要搏命。
关乎职业,关乎使命,关乎信念。
4.如果乌龟花太多时间去计划每一个步骤,那么兔子获胜。手术室里的时间很有趣,不管你是发疯般向前冲,还是稳扎稳打不紧不慢,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海德格尔曾说过:无聊,就是感受到时间的流逝。那么,手术的感觉是完全相反的:全神贯注的工作让时钟的指针失去了意义,随便怎么走都行。两个小时也可能就像短短的一分钟。等最后一针缝完,给伤口上了药,正常的时间突然又开始了。
你耳边几乎会听到飞快的“嗖嗖”声。然后你就开始想:病人什么时候醒过来?下个病人什么时候推进来?我今晚什么时候能回家?
一直要到最后一台手术做完,我才会感觉到一天的漫长和自己沉重疲乏的脚步。
离开医院之前还有几项行政任务,真像铁砧在敲打我疲惫的神经。
不能等到明天吗? 不能。 一声长叹。地球自转不停,太阳又要升起了。
短评:我迄今没有为了除娱乐之外的事情熬过通宵,而即使是在娱乐,我也会不停的去看钟,我会感受到在等待下一局游戏开始中途的时间的漫长。
而远非我在全力以赴备考期末时,25min末了我还扎在题里,5min结束我还喘着粗气的那种专注和投入。
愿终有件事可让你全力以赴。
那天晚上我开车回家,此前我还语气轻柔地向一个妈妈解释说,她刚出生的孩子天生没有脑部,不久就会死亡。我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NPR 38正在报道加州的持续干旱。突然间,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和病人一起共度这些时刻,当然是要付出感情代价的,但也有回报啊。我没有哪一天哪一秒质疑过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或者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那是一种召唤,保卫生命的召唤,不仅仅是保卫生命,也是保卫别人的个性,甚至说保卫灵魂也不为过。这种召唤的神圣之处,是显而易见的。
然而,这也不是简单的罪恶。不仅尸体解剖,医学的一切,都是对神圣的冒犯。
医生们以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方式入侵人体。他们看到的,都是人们最脆弱、最恐惧、最私密的时候。他们治愈病人,护送他们重新回到滚滚红尘,自己却转身离开。
将尸体看作平常的物体和机器,恰恰是为了缓解人类最深的痛苦。同样地,人类最深的痛苦,也仅仅是一种教学工具。解剖学教授大概是这种关系的最终端,然而他们仍然与尸体保持着割不断的联系。
你会觉得,与其说解剖实验是对神明的冒犯,倒不如说这是欢乐时光中一件不那么愉快的事情。
这种意识令人产生挫败感。很偶尔地,我们可能会反思,大家都在默默地向尸体道歉,并非出于罪恶感,而是出于我们没有罪恶感。
短评:这段文字真的我只能说很妙,却尚且赏析不来妙在何处。
可能恰恰是“很偶尔地,我们可能会反思,大家都在默默地向尸体道歉,并非出于罪恶感,而是出于我们没有罪恶感。”这句所含的矛盾之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