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着清明,除去预备些鸡蛋,还要在前一天的傍晚折一把柳枝插在门栏两边。鸡蛋好得,同村就有卖鸡蛋的营生,柳枝却不常见了。
老家是不缺柳树的,缺的是十年成材的杨树,转手卖掉便是庄稼人几年的收成。它们挤满了村口大大小小的空地,也就没了柳树的位置。
只有到清明要折柳的时候,邻人才满庄的去找。
母亲说,东南地大概会有,我便换了鞋去寻,直走到村口也没见一棵柳树。小时候倒在西河那边折枝做过柳笛,我便转到里庄往西去了。
以前会和发小一起,一人上树去折,一人在下面把柳枝捡拾成捆。确也被主家人呵斥过,许是怕惊了树上的孩童,他又和气地说,缓着点,别伤了树,再把柳枝分与他一些便好。我们终究挨着黄昏把柳枝送到了里庄长辈们的手里,年复一年。
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西河边上也没有柳树的踪影,同遇到一个寻柳的人,他叹一声,柳树比这恼人的杨树主贵,清明插柳的规矩可以改了,多煮几个鸡蛋吧!
我笑着搭话,他说要去镇上的公园那了,清明总是要折柳的。
我又往西边走了不少,记忆里曾和发小一起折过的柳树,现在独剩下树坑和旁边生发出来的杂草。
临近傍晚,依旧没能寻得。
我努力回忆着关于柳树的零散记忆,却拼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我记得北边村子里是有柳树的。穿过油菜园,又走了很久,我看到那棵柳树立在那,树皮被人揭去当了柴木。
我一直以为树是不会老死的,它们每年都可以沐着春风重生,可真真切切地这棵树已经死了,耗尽了黄土对它的所有馈赠。我想它会变成火光吧,萦绕周身,将自己的所有再一次化为黄土,颂完这首生命最后的礼赞。
母亲说,来年要移种一棵柳树,在早春新种杨树的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