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当光明照耀的时候,就有黑暗伴随,白天和黑夜交替,一个又一个轮回里,正如生死,人生来就朝着死亡出发,沿途看看风景,坦然进入黑夜之中。
我生来十七岁的时候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是生死像一个轮回,当生命灿烂的时候,死亡的黑也不经意的惊鸿一瞥,那来自死亡的凝视常常使我夜不能寐,无数次我在梦里惊醒,那恐惧像是一双大手,紧紧扼住我的咽喉,我感觉喘不过气来,我知道,这就是死亡的威胁,我庆幸我在十七岁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因为黑暗无时不在,光明就更显得可贵。
我十八岁的时候读高中二年级,同龄人都洋溢着灿烂的笑脸,散发着青春的活力,而这时我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人,我深知死亡已经深入我的灵魂,而我却无力抵抗,我深知那抹黑暗在我体内扎根,注视着我的一切,也许就在我早上上学的路上,它奋起爆发,而生命就此消散,所以我总是躲在教室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鲜活的生命熠熠生辉,我向往光明,却又无时无刻不畏惧光明,因为我明白,光芒俞是灿烂,黑暗也就越不容易被人察觉。
我二十岁的时候,我经历了人生一次最大的恐惧,我亲眼目睹一次自杀,而这个自杀的人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我们高三那年偶然相识,每当我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时候,她,林柔就向我伸出手,说,李木,一起玩吧,我瑟缩着回,我害怕阳光,她依然热情不减,彼时她是班长,而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成绩中等,不与人交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像个游魂野鬼。
不知从何时起,林柔的光芒驱散了我对黑暗的恐惧,我慢慢走出自己的小天地,我发现世界竟然那么美好,生命的光无处不在洋溢,我静静感受这一切,而这也是林柔的光芒,她唤醒了我的生命之火,我仿佛重拾青春,我不再那么畏惧死亡,甚至觉得我有和它叫板的实力,但是我错了,彻彻底底,死亡不会畏惧任何人,也不会放下任何人,它就那么注视着,当生命的火光灿烂燃烧时,它就不经意的出现,夺走这绚烂的美丽。
林柔和我进了同一所大学,当然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她光芒灿烂,而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她一起站在阳光下,如果真要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用光和影来形容恐怕更加贴切,对啊,她如缕不灭的光,而我已经被暗黑所侵袭,但这些不妨碍我感受她的美丽和火光。
我二十岁的第三个月,我生日刚过,林柔给我发最后一条短信,当时我浑然不知,不知她抱着死亡的决心,我如约而至,晨昏之中的湖水微博荡漾,湖水里倒映着黑色的影子,林柔像是黑暗中的白莲,静静地绽放着美丽,可我不知道的是,这朵光彩艳丽的白莲早已被黑暗腐蚀,下一刻就要投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林柔笑着对我说再见,我处在惊愕之中,她已经纵身一跃,她的神情安详,带着解脱,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她接近我不是因为她想用她的光芒来驱散我的黑暗,而是同处黑暗中的人的同病相怜,我发疯似得奔到湖边,只见湖面安静,黑的可怕,好像它从来没吞噬过一个鲜活的生命,一朵纯净的莲花。
关于她的死我作为见证人被传召多次,经过救援她于第二天被找到,但已经香消玉殒,关于她自杀的原因,我略有耳闻,暴力,虐待,种种暴行诉诸于身,她小小年纪就承受着不该承受的一切,她的理想是做一个光芒照耀的人,可是黑暗随时笼罩,终于夺去了她脆弱鲜活美丽的生命,就在她被继父侵犯的第二天。
我终于形单影只,我明白死亡随时都会来临,只会让你喘一口气,而这口气的长短则因人而异。我时常坐在下课无人的教室里看着窗外,外面阳光明媚,绿树如茵,蓝天白云,欢声笑语,他们不知道曾经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里绽放着她的光芒,也不知道黑暗已经深入我们每个人的灵魂,只等待最后一击,我慢慢瑟缩在这样的阴影里,默默感受着黑夜的孤独。
我二十四岁那年大学毕业,去了一个南方小城,二十八岁结婚,三十岁生子,我知道黑暗随行,但阳光也时常照耀,我忘不了二十岁时的那个黑夜,也忘不了十七岁时的那些感悟,我游弋在晨昏之间,只为了寻找一份安静,可我时至今日,仍然找不到,这就像一个个轮回,把我放在里面转圈圈,我就想,或许死亡会不时而至,那么生命也要绽放光明,这两者是一个轮回,当生命的火光燃尽之时,就是死亡来临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