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边际·末章

 

      你被囚禁在一片黑暗之中,深不见底的黑暗笼罩了你的身体,更吞噬了你的内心。

      你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为何会落得如此地步。曾几何时,你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个为联邦事业付出热血与生命的战士,一个即将踏进方舟为人类寻找新天地的英雄。

      然而,自从1999年后,一切都毁了。全球性的气候突变,自联邦成立以来最漫长的核冬天,生物的大量灭绝与粮食的大幅减产造成的饥荒夺走了你父母的生命,且把除你以外的所有家人都送入了收容所。当你在航天员培训中心接受严格特训时,你的妻儿却丧命于一场抢劫事件中。当你终于结束训练有幸成为方舟第八名宇航员时,得到的祝贺却是家人全部惨死的噩耗。

    “我们要继续向前,不能被帝国超越。”舱长给你的安慰只是寥寥几个字,在他的眼中任何生命都抵不过联邦的荣誉。但他却不知道,在你心里,那联邦的红旗已轰然倒塌,你心中已万念俱灰。

      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耀眼的灯光令你极度不适应而不得不眯起眼睛,只能斜视着背光中的黑影。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黑影用无情而又严厉的声音发问道。

      “考虑……好了。”你的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认不出,在七天前你决定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做出如此选择……

      借着身份卡,你们很轻松的潜入了航天基地。原本这里守卫很多,但是今晚他们都被起源派的游行示威支走,竟无人发觉你们的潜入。

    “快,带我们去方舟号!”为首的人向你命令道。

      你很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末日派企图摧毁方舟飞船,摧毁人们心中的最后希望。

      你确实出卖了联邦,在威逼利诱之下同意了与末日派合作。但你心中作为人类的情感尚未熄灭,就算是为了人类最后的希望,你也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请跟我来。”你假装带头引路,实际上却是把他们带上一条相反的道路。

      “这里就是方舟号!”你在一处发射台前停下,正对着紧闭的大门说道。

      “打开它。”首领命令道。

      “必须同时输入密码与身份卡才能打开这道门,你拿着我的身份卡,在我输入密码的同时将它插入。”你将身份卡递给他,然后走向五米外的密码输入装置。你很熟练的输入一串编码,与此同时,航天控制室中收到了来自发射台的讯号“有人入侵!”

    “就是现在,插入。”你微微一笑,向首领命令道。随着卡片的插入,发射台大门缓缓打开,漆黑一片的巨口向着你们张开。

    “她就在里面,你们去吧,我无法做到亲手摧毁她。”你伪装出悲伤的样子,迅速远离了大门。

      暴徒们并未怀疑你,于是成群结队的涌入大门。

    “以主之名,清除一切对我主造成的威胁!”首领喊着神的口号首先闯入门中。然而立于他面前的,除了如同深渊般的发射井和自井底逐渐上升的火光外空无一物。

    “你欺骗我们!”发觉上当的众人慌忙奔向门外。但此时,发射台的防护门已在他们面前迅速合上,拿着身份卡的你带着狰狞的笑容望着慌乱的暴徒们。

    “哪有什么需要密码和身份卡同时输入的门啊。”你戏谑的在门关闭的瞬间对首领喊道。

      防护门一关闭,剧烈的轰鸣声于门内响起。这是一座垂直式飞船发射平台,启动的一瞬间发射井内将喷射出数百米高的火柱,而这一瞬间门内的温度会达到几千摄氏度。

      “谢谢你,大强。”听着门内的轰鸣声和嘶吼声,你不由的对着摄像头说道。

      监控的另一面,大强面色凝重的关闭了发射按钮。而他的好友此时也被轰鸣声吵醒。

      “又做噩梦了?”大强切换了监控画面,转身假装若无其事的向好友问道。

      就此,方舟号成功渡过了危机。政府对外隐瞒了此次袭击事件,并以此为契机对末日派发动了武装镇压。在联邦政府的武装攻势下,末日派很快便被剿灭。起源派在此形势下也不得不暂缓招募信徒。事件看似进展顺利,但你却因私通末日派的罪名被航天局开除,只能做为一名普通平民,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七位航天员登上方舟号,飞入浩瀚的宇宙……


      时光转瞬即逝,转眼间,六个月过去了。最初政府还能定期给被开除的宇航员发放补贴,尚能供你勉强维持生计。然而随着财政的枯竭,发放的补贴越来越少,最终彻底中断了救济。失去政府救济的你,根本无法支撑基本的生活,无奈之下,只得痛心疾首的住进了那座夺走你妻儿生命的收容所。

      这种收容所由联邦修建,是城市中仅有的贫民收容机构,开设的目的似乎仅仅只是为了面子工程。收容所里面只有一间空无一物的房间,大小将近一个广场。成千上万的人便在这狭小的空间中苟且偷生。政府每三天发放一次食物,每次分配的食物仅够一人勉强果腹,无人拥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私有财产的物品,除了手中分到的食物和水。

      你愁眉苦脸的看着手中的食物,那是一碗看上去是肉却又布满纤维的糊状物质,一根根纤维像触手一样像极了在紫色的肉糊里爬动。从你来到收容所后每次分到的都是这种东西,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敢知道,你潜意识中认定一旦知道它的来源必然再也无法接受这种食物。

      “年轻人啊,求求你……分我一点食物吧。”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来到你身边,如同一条摇尾乞食的狗向你乞求着。他已经乞求过了好多人,但却无一例外的遭到了拒绝。在人人自危情况下谁又会在意一个老人的死活呢?

      “你自己的食物呢?”你逃避着老人的目光。

      “被……被抢走了……”老人几乎要哭了出来。

      果然如此,你也早料到了这点。收容所内压根没有安保,每天都有可能发生暴力事件。一些健壮的人私下里组成团伙,专门抢夺老弱病残的食物。对你这种壮年他们还不敢下手,但这位老人毫无疑问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求求您……求求您……”老人还在有气无力地哀求着。你低头看了看那比一口多不了多少的不明物体,自己尚且吃不饱,如果再分一半给老人的话就只能忍饥挨饿三天才能吃到下一顿,但面前这位老人,他的身体比你差得多,如果饿三天他恐怕将无法挨到下次发放食物。,更不用说对于一名奄奄一息的老人来说想保住食物简直是妄想。

      “我妻子和儿子也是这样走的。”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妻儿,你不仅埂塞道:“恶棍们为了抢夺食物,割断了他们的喉咙。我不想再让别人也这么死去了。”想到这,你将手中的食物全部分给了老人,你并不后悔,你只想到当初如果有人分出食物,妻儿或许就不会死。

      “你不应该救他的。”一个男人悄悄走到你身边,这人穿着非常得体的西装,在这人人衣不蔽体的避难所中简直像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你前不久刚来到这,还不懂得规则,这种老人是不可能活得久的,这里的人就如同一群秃鹫一般紧盯着弱者,因为他们以为人数越少获得的食物就能越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帮助了一个老人,仅此而已,不要把你们所定的规则往我身上套了!”我厉声回斥。

      “不是我们定的规则,是主所定的规则。”神秘人指正道。

      “主?”你瞬间警觉起来。这个词你曾在那帮害你失去最后希望的暴徒口中听到过。

      “云先生,你愿意加入我们团体吗?”男子神秘的向你递来一张名片。

      “我不加入任何团体,谢谢你的好意!”你果断拒绝。

      “寒冬将至,独狼难存,群狼可活。每个人都必须要选择好队伍才能活过接下来的危机。”

      “你……知道些什么?”在这个世界生存久了,你就算不知道内幕也能下意识感觉到这其中一定蕴含着阴谋。

      神秘人将头凑近你的耳边,用仅有你一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收容所已经无法维持这么多人的生活,因此他们想出了一个减轻人口负担的方法。在这个严冬最寒冷的一天,维持室内温度的保暖炉将被关闭,一切物资运输都将被切断,直到——活下来的人数仅剩十分之一为止。”

      听到这一消息,你的大脑仿佛被冻结一般失去了思考能力。待你终于勉强将意识拉回头脑中后,那个神秘人已失去了踪影。而你手中紧握着他递给你的那张名片:天启路666号,梅菲斯特·浮士德。

      正如梅菲斯特所言,那位老人两天后就死了,一个暴徒一棒子打中了他的后脑,尽管他当时并无任何物资可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拉帮结派,聚集起众多团伙以抵御其他同胞的威胁。不断有人试图拉拢你,却都被你拒绝,你不愿加入任何人的队伍,因为这会使你觉得自己成为了害死你妻儿的帮凶。

      梅菲斯特似乎用了某种方式将传言散播开来,不出几天,每个人仿佛都知道了大清洗计划。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收容所内的气氛也是如战场一般,各个团体帮派之间火拼不断。大的帮派仿佛联邦与帝国,成为相互对抗的两大势力,小的帮派只能附着在他们的阴影内,尽全力求得自保。而你与极少数不结盟主义者就如风中浮萍一般,随时都可能被这疯狂的浪潮所吞噬。

      你并不打算去见梅菲斯特,且不说普通人根本无法随意进出收容所,就算他的预言真的准确,你也绝不愿相信他所谓的神灵。他是起源派,你可以肯定这点,虽然他们并非末日派这种恐怖分子,却也毫无疑问是散布邪教的不法团体,至于他所预言的大清洗,要来就来吧!

      终于某一天清晨,你在严寒中颤抖着醒来。室内刺骨的寒气和凝重的气氛无疑在告诉着每个人:供暖炉关闭了!

      “终于来了吗?”你心中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澜,每个人都已做好了死斗的准备——与其默默等死,不如放手一搏,用战争的方式消灭其他人让自己活下来才是唯一的活路!

      “砰!”收容所中的照明系统终于也熄灭了,会场被一片黑暗笼罩,文明给与人类的最后庇护终于也被收回,现在这里已成为黑暗的钢铁丛林,仅有丛林法则方为真理。

      “杀!!!”庇护所内好似核爆的中心,爆发出连片的嘶吼和呐喊。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般拼命殴打起来,用手中的木棒,铁棍,短刀甚至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枪支等武器互相厮杀。鲜血在空中四处飞溅,仿佛热闹典礼上的礼花,衬托着这地狱一般的景色。主照明灯一闪一闪的闪动着,进一步煽动着暴虐的情绪,背后控制灯光的人一定在享受这场表演。

      有些人向你发起了攻击,你拼尽全力应对着他们的猛攻,想方设法逃避战斗。你已发誓不会参与厮杀,你绝不想让自己成为屠杀同胞的恶鬼。

      “请不要这样!拜托了,大家!你们可是人类呀!”你拼命高呼着,但这就好比鸽子鸣叫于爆炸的轰鸣声中,几乎没人听得到。恍惚间你被人狠狠的打中了头部,意识模糊的你倒在地上几近昏厥,在你意识残留之际,你似乎看到本应被紧锁的大门忽然打开,一群人闯入收容所无视着飙血的人群径直奔向你所在的方向……

      “波塞冬2号……12月……日成功……海王星遗迹……此次探索行动……帝国航天员……将于七日内返航……”

      新闻播报员的只言片语零零碎碎的传入你脑中。你的思维被逐渐唤醒。待你视线恢复之后你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头上的伤口也已被包扎。

      “你醒了?”门外走入一位男子,正是梅菲斯特。他穿着一身燕尾晚礼服,彬彬有礼的向你行礼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要着急,我会慢慢解答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解的问。

      “如果你愿意听我的建议也就不会受伤了,但因为你很顽固所以我只能派人救你。”梅菲斯特理所当然的答道。

      “其他人怎么样了?”

      “我们只救了你一人,但我们打开了被封锁的门,我想应该有不少人逃出去了。”梅菲斯特好似在喝茶聊天般云淡风轻的说。

      “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让我活下来?!”

      “因为这是神的旨意。”

      这句回答近乎让你崩溃。“又他妈是神?!神到底是什么?你所谓的主又是什么?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不救那些人?为什么要看着灾难的发生却置之不理?!”你歇斯底里的吼道。

      “首先,神就是神,创造这世界并主导其发展之人,也就是我们的主。祂不救其他人是因为只有你是祂所定的观察者,而这一系列的灾难是主对愚妄的人类降下的天罚。”梅菲斯特不紧不慢的回应道。

      “那些愚民们自创造出光速飞船时起就企图摆脱主的掌控,所以主对他们降下了惩罚。主安排挑战号擅自停留在海王星,这导致了它的爆炸以及地球环境的恶化。帝国的拓展号也是同理。自从人类创造光速飞船时起,末日的命运就已注定。”

      “海王星?那上面究竟是什么?!你们不是认为那是人类起源吗?”

      “这只是我对外宣称的说法,实际上海王星的遗迹与我主并无关联。或者说这都在祂的安排之内。海王星,拓展号,挑战号,方舟号,波塞冬号,一切都是祂所安排的。而知道这一切的,只有我——神所指定的使者,以及你,神任命的观察者。”梅菲斯特一字一句说着,口中的每一句话都用简单易懂的文字阐述着无法言说的神秘。

      “什么是……观察者?”听完这话后你突然感到头痛欲裂,但还是强撑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加上你在内一共有三人,其余两人已在其职位之上。你的任务是最简单的,不同于执行者与探索者,你只需以观察者的身份见证这一切就好。至今为止你的任务进行的很顺利,只需最后一步,便可完成主所安排的一切。”

      梅菲斯特走上前一把按在你的额头上,你立刻疯狂的叫喊起来,仿佛有一股狂风在你颅内乱窜,将各种不属于你的东西疯狂刮进你的脑内。

      “去北纬28°33′21″,东经80°36′17″的东部森林中,等待着末日降临。”梅菲斯特在你耳边低吟道。随后他收回了手,你的意识仿佛被一把拉入无底深渊般坠入黑暗……


      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片森林的,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无法离开,你被困在一座林中小屋内,四周环境宜人,屋内食物充足,无人可以接近,但每当你试图逃离时都会突然失去意识,最终又在小屋内苏醒。

      你感到自己像一只关在笼中的仓鼠,被所谓的神灵任意玩弄。你的反抗心理渐渐被磨平,随着时间的推移放弃了一切反抗,你明白了神的真正目的:将人类囚禁在地球上,正如将自己囚禁在森林中一样。只是所幸的是自己不必再受玩弄了,现在的你只需慢慢等待,等待神所降下的末日的来临……

      而那一刻终于来临了。在2012年12月21日这天凌晨,一声巨响划破天际,随后是地动山摇的震动与巨物坠落的声音。你慌张的跑出去见证这最后一刻,那时你所看到的是……漫天遍野席卷而来的……移动的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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