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兆攻陷洛阳,决裂高欢

十二月初一,尔朱兆攻打丹谷这座重要堡垒,都督崔伯凤战死,史仵龙打开营门向尔朱兆投降,负责北边防务的源子恭溃败逃走。

尔朱兆率轻装士兵加速行军,从河桥的西边渡过了黄河。在这之前,孝庄帝一直认为黄河又宽又深,尔朱兆的军队不可能很快渡过黄河。

但是这一天,黄河水深还没有过马腹,加之狂风大作,黄沙漫天,直到尔朱兆的骑兵已经攻至皇宫的宫门,守卫的士兵才发觉。他们慌忙搭弓放箭,但由于狂风,箭射不出去,便都四散奔逃。

华山王元鸷,一直依附于尔朱氏。孝庄帝开始听说尔朱兆南下的时候,曾想亲自统领六军讨伐,元鸷却对孝庄帝说:“黄河水宽万仞,尔朱兆怎么会过得来呢!”孝庄帝于是自己也觉得安全了。

等到尔朱兆的部队攻进了皇宫,元鸷又制止宫廷卫兵,不让他们与之交战。孤身一人的孝庄帝走出云龙门外,遇到城阳王元徽正骑马而逃,孝庄帝连声呼叫元徽,元徽却不顾孝庄帝,径自逃走。

尔朱兆的骑兵抓住了孝庄帝,将他锁在永宁寺的楼上,孝庄帝感到十分寒冷,向尔朱兆索要头巾取暖,尔朱兆断然拒绝。

尔朱兆扎营于尚书省,用天子才能使用的金鼓,在庭中设置刻漏,并将皇后尔朱英娥的新生儿抢来,当面摔死在床下。他对宫中的嫔妃、公主大加侮辱,纵兵大肆掠夺财物,并杀了司空临淮王元彧、范阳王元诲和青州刺史李延实等人。

元徽逃至山南,来到前洛阳令寇祖仁的家中,寇祖仁一家出了三位刺史,都是由元徽引荐提拔的,由于有此旧恩,所以元徽才来投奔。

元徽随身带着黄金百斤,马五十匹,寇祖仁贪图财物,表面上虽然收留了元徽,但私下里却对家人说:“听说尔朱兆正在悬赏捉拿城阳王元徽,抓到他的人封千户侯,今天我们富贵的日子到了!”

于是寇祖仁吓唬元徽,说官军抓捕他的人就要到了,让元徽赶快逃到别处去,然后寇祖仁派人在半路上杀了元徽,将他的人头送到了尔朱兆处,但尔朱兆却并未对寇祖仁加以赏赐。

元徽死后,尔朱兆梦见元徽对自己说:“我有黄金二百斤,马一百匹在寇祖仁家中,你可以派人去取。”

尔朱兆从梦中醒来后,认为自己刚才的梦是真的,于是便收捕了寇祖仁,向他索要黄金和马匹。寇祖仁以为是别人已经密告了尔朱兆,便全部照实招认了,说:“确实得到了百斤黄金和五十匹马。”

尔朱兆怀疑寇祖仁还有隐瞒,便搜查寇祖仁家,寇祖仁自己家中原有黄金三十斤、马五十匹,也全都送给了尔朱兆,尔朱兆仍然不相信,一怒之下,拘捕了寇祖仁,将他的脑袋悬挂在树上,用大石头挂在他的脚上,鞭打至死。

尔朱世隆来到洛阳,尔朱兆自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责怪尔朱世隆说:“叔父您身在朝廷这么长时间,耳闻目见应该很广,为什么竟让天柱将军遭此大祸!”

他说话时手按宝剑、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尔朱世隆只好服软,下拜谢罪,这才算完事,但从此尔朱世隆对尔朱兆深为怨恨,而此时尔朱仲远也从滑台赶到了洛阳。

尔朱荣死的时候,孝庄帝就下诏命河西的贼帅纥豆陵步蕃袭击秀容,等到尔朱兆进入洛阳后,纥豆陵步蕃见秀容空虚,便挥军南下,他兵势十分强盛,所以尔朱兆不敢在洛阳久留,赶快回师晋阳以防御纥豆陵步蕃。

出发前,尔朱兆将孝庄帝迁至晋阳,让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尔朱彦伯等人留守洛阳,他自己在河梁监视财货物资。

高欢听说孝庄帝要被押至晋阳,便率兵东巡,打算截住孝庄帝,但未能赶上,于是便给尔朱兆写了一封信,向他陈述利害,劝他不要杀害天子,承受弑君的恶名。尔朱兆大怒,拒不采纳高欢的劝谏。尔朱兆亲手将孝庄帝缢杀于晋阳的三级佛寺中,同时还杀害了陈留王元宽。

当初,孝庄帝担心源子恭的北军会失败,便打算做南逃的打算,假装是征讨蛮贼,任命高道穆为南道大行台,但还未来得及出发,尔朱兆便攻入了洛阳城。高道穆假装有病想逃离洛阳,被尔朱世隆所杀。

主事之人请求追回对李苗的封赐,尔朱世隆说道:“当时大家曾经商议,再过一两天就要纵兵大肆抢掠焚烧洛阳城,多亏了李苗,京城才得以保全,天下之善是一样的,不应该再追回李苗的封赐。”

尔朱荣死的时候,尔朱世隆向泰宁太守房谟征调兵员,房谟没有答应,前后共斩杀了三位尔朱世隆派来的使者,同时派弟弟房毓前往洛阳支援。

等到尔朱兆得志之后,尔朱兆的党羽兰安定将房谟囚禁于建州的监狱中,泰宁郡的蜀人听说后便反叛了。于是兰安定给房谟一匹瘦弱的马,让他前往军前去慰劳安抚。

贼军们见到房谟后,都远远叩拜。房谟原先骑的那匹马,被兰安定另外给了别的将士。战败后,那匹马被蜀人得到,他们以为房谟遇害了,都悲哭不已,精心饲养这匹马,不允许别人骑乘。尔朱世隆听说了之后,免掉了房谟的罪名,任命他为自己府中的长史。

尔朱世隆跟他的几个兄弟密谋,担心长广王元晔的母亲卫氏会干预朝政,于是趁她在外出的时候,派了几十名骑兵装扮成强盗,在洛阳城中一个小巷中杀了卫氏,很快又贴出告示悬赏千万钱捉拿凶手。

这个月,纥豆陵步蕃在秀容大破尔朱兆,接着向南逼近晋阳。尔朱兆很害怕,赶快派人召请高欢合力攻敌。

高欢的部属都劝高欢不要答应尔朱兆的请求,高欢说道:“目前尔朱兆正处于危急之中,我保证他不会有其他方面的企图的。”随后率军出发。

高欢的亲信贺拔焉过儿请高欢缓慢行进,以使尔朱兆更加疲弊。于是高欢便时时逗留,以汾河上没有桥,无法过河为托辞。

纥豆陵步蕃的部队气势越来越盛,尔朱兆屡战屡败,向高欢告急,高欢这才前往增援。

尔朱兆当时为避开纥豆陵步蕃而往南撤,纥豆陵步蕃率军来到平乐郡,高欢与尔朱兆进军平乐,两下合击,大败纥豆陵步蕃的军队,在石鼓山斩杀了纥豆陵步蕃,他的部众四散逃亡。

尔朱兆很感激高欢,与高欢发誓相互结为兄弟,他带着数十名骑兵来到高欢住所,通宵饮酒欢宴。

当年,葛荣的部下被流放到并州、肆州的有二十多万人,这些人深受胡人的欺凌,都无以为生,前后大大小小又反叛了二十六次,被杀掉了一大半,但仍然图谋叛乱不止。

尔朱兆深以为患,于是便问计于高欢。高欢说道:“六镇之民反叛,不能全部杀掉,应该选一位您的心腹之人,让他统领六镇军民,如有反叛者,则惩处其首领,那样的话,受惩处的人就少了。”

尔朱兆说:“好主意,但派谁去合适呢?”

贺拔允当时也在座,他不知是计,建议让高欢统领六镇军民。高欢假装生气,扬起拳头朝贺拔允的嘴打了过去,打掉了贺拔允的一颗牙齿,并且斥责道:“天柱大将军在世的时候,我高欢受其调遣如鹰犬一般,今日天下之事取舍全在大王,你贺拔允怎敢僭越职权大胆妄言,请大王杀了贺拔允!”

尔朱兆很感动,认为高欢对自己很忠诚,于是便将六镇军民交与高欢统领。高欢知道尔朱兆醉了,担心他酒醒后又反悔,便赶快走出营帐,对将士们宣布说:“我受大王委托统领州镇兵,你们可以到汾河东岸集合,听我的号令。”然后他立即奔赴阳曲川,建立了幕府,安置处理事宜,士兵们平素憎恨尔朱兆都很乐意做高欢的部下,纷纷前来投奔。

没过多长时间,高欢又派刘贵向尔朱兆请示,说:“并州、肆州连年霜旱,降户只能挖田鼠为食,面无人色,这样会使您所管辖的地区蒙羞,请下令让他们到太行山东面就食,等到解决了温饱之后再做安排。”尔朱兆批准了这一建议。

长史慕容绍宗劝谏道:“您不能答应他,当今天下纷乱,人人各怀异想,高欢雄才盖世,如果再让他在外握有重兵,这好比是借云雨给蛟龙啊,您将无法控制他了。”

尔朱兆不以为然地说:“我与高欢有结拜重誓,何必过虑!”

慕容绍宗说道:“亲兄弟尚且不能完全相信,何况是结拜兄弟呢!”

当时尔朱兆的左右部下已经接受了高欢的重金,于是便说慕容绍宗跟高欢有旧仇,尔朱兆大怒,囚禁了慕容绍宗,催促高欢尽早出发。

高欢从晋阳出滏口,中途遇上了尔朱荣的遗孀,从洛阳来的北乡长公主。北乡长公主有三百匹好马,高欢将这些好马全部截夺下来换了劣马。

尔朱兆听说了这件事后,便放出慕容绍宗与之商议。慕容绍宗说:“高欢目前还未走远,仍是您的掌中之物呢!”

尔朱兆于是亲自追赶高欢,追至襄垣县,正值漳河暴涨,桥梁被冲坏了。高欢隔着漳河遥拜尔朱兆道:“我之所以借长公主的马匹,并非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防备山东的盗贼罢了。大王您竟然相信长公主的谗言,亲自前来追赶,我不害怕渡过河来受死,但恐怕我的部下要叛离了。”

尔朱兆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于是便轻马渡过漳河,与高欢并坐在大帐前,将自己所佩之刀交给了高欢,伸着脖子让高欢斩杀。

高欢痛哭道:“自从天柱将军去世后,我高欢还有谁可以仰靠!只希望您长命百岁,我为您效力罢了。现在却被旁人挑拨离间,您怎么忍心说出这种话来呢!”

尔朱兆相信了他,将刀扔在地上,又斩杀了白马,与高欢发誓,并且留下来与高欢通宵宴饮。

尉景埋伏下士兵想抓捕尔朱兆,高欢制止了他,对他说:“如果现在杀了尔朱兆,他的党羽肯定会聚集起来,我们兵饥马瘦,不能与其匹敌。如果这时候有英雄乘机而发难,那么祸害就更大了。因此不如暂且放他走。尔朱兆虽然骁勇善战,但却凶悍无谋,不难对付。”

第二天,尔朱兆渡河回营,又召请高欢,高欢上马要前去会见尔朱兆,部下孙腾牵住了高欢的衣服,高欢这才不去。尔朱兆隔着河责骂高欢,之后返回了晋阳。

尔朱兆的心腹念贤率领降户家属另外安营,高欢假意与念贤友善,借口观赏他的刀,趁机杀了他。士兵们欢欣鼓舞,更愿意归附高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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