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写的第一本完整书荐会是《沉思录》或《心流》,结果《窄门》实在是太短,先于前两本书读完了。一些公众号用“纯爱”这种流行词借以宣传这本书,实在是为了迎合快餐文化市场,用词太过轻浮。
“上帝说,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因为引导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马太福音》
很多人不明白阿丽莎和杰罗姆因何相爱,我暂且认为阿丽莎和杰罗姆相爱的契机源于相互怜爱的“拯救欲”。拯救欲总是会让人神化自己的力量,担负起另一个生命体的责任,以喂养自己的“自恋”。
“我小时候,也是为了他,才想要漂亮起来。现在想来,我“追求完美”的举动,也全是为了他,但这份“完美”只有在他不在时,才能获得。”
阿丽莎怀有深切的爱,却又总是在面对杰罗姆时表现出疏离和冷漠,只能将反反复复自我折磨的心事记在日记里。乍看之下她的这种拧巴让人费解,其实又不难解释,出于对“自恋”的维护,大多数男女在恋爱中都难以坦然展现真实的自己,初始时以一种自以为的相对完美形象与另一方交往,而这种“不真实”的伪装又常常让人感到挫败:脆弱和缺点在日久相处中总会败露,当初的爱意否只是精心营造的吸引力的产物?这常常让人畏缩又逃避。
“罗杰姆,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承认你已经不爱我了。因为你所爱的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人”
“我将阿莉莎一点点抬高,把她塑造成偶像,用所有喜欢的东西装点着她。而如今,除却疲乏之外,这番经营还剩下什么呢?”
阿丽莎在两人中率先认识到这段浓烈爱意的虚无缥缈,每当阿丽莎提出对双方所谓“爱”的质疑,杰罗姆总是急于辩驳(我个人解读为:是对于内心被窥视的不确定性的恐惧)。他们常用诗歌相应,以书信相通,却又拒绝走进现实真实地相处。她故意穿得粗俗,将两人共同喜好的读物换成宗教圣经,企图让彼此认清这段感情的幻象。杰罗姆感到沮丧,将此评价为“毫无价值、庸俗不堪”,然而短暂的自我审视后,又重新屈于“理想自我”秉奉的"对于爱情的忠诚"。
“除了幸福,灵魂还能追求什么呢?”我冲动地嚷道。
她却低声细语:“神圣……”
杰罗姆将窄门视为与阿丽莎携手共赴的目标,而阿丽莎却认为通往窄门唯有只身修炼这一条路。阿丽莎因此信奉着一种脱离现实的“美德”,在宗教信仰的指引下进行献祭式自我牺牲,她发现了妹妹对杰罗姆同样热烈的爱,企图把爱人拱手相让;她怕自己成为爱人与上帝之间的阻隔,又以一种自虐式的口是心非和逃避“成全”杰罗姆,郁郁而终。
“见这份幸福同我们当初的想象如此不同,我竟感到难受……让我生气的是:除了牺牲我的幸福外,她还能在别处找到获得幸福之路。也就是说,不用我做出牺牲,她也能幸福。”
我个人认为阿丽莎爱的是对“爱情”的完美幻想。母亲在婚姻中的背叛,朱丽叶特嫁给葡萄园主后平淡的幸福让她不安,她怕婚姻的琐事将她心中的完美爱情摧毁,这将会使她的信仰崩塌。她把爱情包装得过于神圣,她惧怕自己的爱情也会因婚姻流于世俗,所以不断逃避,拒绝面对现实。
“所以,你觉得这种无望的爱情可以在我们心中留存那么长时间吗?”
“是的,朱莉叶特。”
“好了!”她终于说道,“该醒醒了……”
关于小说的结尾,杰罗姆和朱丽叶特在缅怀阿丽莎后进行了简短的对话。朱丽叶特在询问杰罗姆的同时也在叩问自己。杰罗姆在十年里依然忠诚于幻象中的爱情,朱丽叶特在平淡的“幸福”婚姻中同样深埋着旧爱,她明白这种信仰式爱情的无望,杰罗姆也同样明白,只是他们都不愿意醒来,因为清醒意味着否定过去自己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意味着直面自己可笑的执拗……
比起把它称作一本爱情著作,我更愿意把它称为自我探索的精神分析类书籍。人类若想获得真实的幸福,必要有敢于撕破幻想面对现实的勇气。灵魂深处的心之所向和头脑分析的理智之爱大多时候难以区分,因为人们害怕审视自己,怕从自己塑造的幻梦中惊醒:害怕所谓蚀骨铭心的爱意来自于“应该”,来自于保持自己忠诚美德的自我洗脑和执拗。
关于安德烈塑造的阿丽莎,这个将自己奉献给宗教信仰的少女, 也许安德烈也暗含着对泯灭人欲式宗教的批评。人类的许多欲望被基因控制着,女性的自洽需要坦诚接受基因的操纵,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敢于与真实的世界碰撞。
个人观点,仅供参考(中信出版社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