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画布》里面有大量虎狼之词,身为一个“闷骚”的40% I人,为着脸皮,也为避免亲朋好友看见的窘迫,我本不该留下只言片语,让人有了“证据”。但它总是逼迫着我,甚至夜深人静也不放过我,那我也只能“从了”。
初看是被作者狠辣而准确的内心描述震撼,直接欲罢不能。读到一半,只觉“痛苦”得脑袋晕沉,只得去洗澡洗头缓一缓才得以继续。因此友情提示,心智不稳者不适合看此书,极易无意识地进入分析状态而消耗能量,进而堕入虚无。
我认为,这是一个关于自由、自我、自立、占有欲之间的故事。
主人公迪诺是个十五线画家,有个有钱的老妈。不是有钱,是特别有钱。毕竟他妈妈的2个爱好,就是赚钱和花草。他也有个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老爸,体格健壮,外形英俊,一年364天都在外面旅游,剩下1天回来拿钱。当然,据文中所述,他爸爸的确总是缺钱,但并不看重钱,只是旅游和生活需要钱而已。爸爸不爱妈妈,妈妈强迫爸爸娶她,并在看到丈夫在家里日渐“枯萎”的样子,主动拿出钱让丈夫出去旅游,但没人知道他去到哪里。
至此,背景信息交代完毕。而我们的主人公,迪诺,是个从小深受“烦闷”困扰的孩子。
作者用很绝妙的比喻来解释他一直在遭受的困扰——烦闷:
“在我感到烦闷的时候,生活对于我来说,就如同冬夜里给一个睡觉的人一条太短的毛毯:把毯子拉到脚上,胸口就会受凉,而把毯子拉到胸口,脚就会受凉,怎么也睡不安稳。换句话说,我的烦闷就好像房子里接二连三的停电:在这一刻,眼前的一切都清晰明了,这里是扶手椅,那里是沙发,再往前是衣柜、晾衣架、画、窗帘、地毯、窗户、门,而在下一刻,就只剩下了黑暗与空虚。又或者,我的烦闷可以看作是事物的一种病态,它意味着一种几乎猝不及防的衰变,就像一朵花在短短几秒内发生连续且迅疾的变化:从含苞待放,到花瓣凋谢,直至归入尘土。”
比如,当我留意到一只杯子时,我只要告诉自己,这只杯子是个水晶或金属制成的器皿,其作用是储存液体,并且能把液体送到我的嘴边而不致溢出。也就是说,只要我对杯子的描述足以令我信服,我就可能与它产生各种各样的联系,从而相信它的真实存在,顺便也相信了我自己的存在。但是,杯子却正以我所说的方式衰变,失去活力,也就是说,在我看来它成了某种陌生的东西,与我毫不相关。最后,我不得不承认,所谓的烦闷,不过是无法沟通而又无力摆脱罢了。反过来说,我虽与这只杯子毫无干系,却不妨碍我拥有它。杯子存在于某个未知的天堂,在那里,万物都在一刻不停地做着自己。若不是知道这一点,这种烦闷还不至于让我如此痛苦。
烦闷本质上是缺乏与事物的联系,在那些日子里,除了缺乏与事物的联系,在我看来,烦闷也是缺乏与自我的联系。我知道这些东西很难解释清楚,我只能用一个比喻加以说明:在我下定决心放弃画画后的日子里,我对我自己而言,仿佛变成了一个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令人厌恶的旅伴——旅行者自长途旅行之初就不得不与之共处同一车厢,且这种老式车厢是不与其他车厢相连的,而火车在抵达终点站之前都不会停车,因此旅行者被迫与他那个可憎的旅伴待在一起,直到旅程结束。
你懂吗?好,不懂也没关系,刚好适合听我继续说下去。
简单来说这哥们有点颠,想要通过占有一样东西,比如杯子,比如一个人,来证明自己和这个世界有关系。当然,这个世界也毫不客气地捶打了他,一切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这种和世界无法沟通又无力摆脱,想自由做自己却又无法和真实的自己好好相处的拧巴的感觉贯穿整个故事,包括对待妈妈、金钱、以及性和爱。
是不渴望被妈妈爱吗?不,三十五岁的成年人迪诺在放弃画画后生日回家的那天,差点就想投进妈妈的怀抱大哭一场,而他却以疏离冷漠的方式处理了这种冲动,是因为妈妈对待小时候摔倒哭泣向母亲怀抱飞奔的他说“等等,不要哭,让我瞧瞧,不要哭,你不知道男子汉不能哭鼻子吗?”。这是很长一段时间来小迪诺第一次对妈妈产生感情,但是小迪诺却以简短的“是的”来回复她的问题,因为他为自己的不顾一切而感到羞愧,而他不想让妈妈注意到这一点。这种相处方式一直延续到成年之后都未曾改变。这种拧巴,恰恰是压抑了被爱的需要。
当人在被爱的需要和渴望的自由之间拉扯时,就会处于中间的状态,这是一种痛苦。正如文中描述,自己想离开,却要通过塑造惹人烦的形象去让自己心安理得地离开,爱情里不也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吗?
“我无法对我母亲清楚地说出那句我唯一该对她说的话: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因为你很有钱,而财富使我感到烦闷,烦闷使我没法画画。相反,我下意识地摆出一副惹人厌的模样,以此来暗示我要离开,并且以这种方式逼迫自己离开别墅。在我的记忆中,那些日子里永远充斥着不满、顽固的敌意、执拗的拒绝和近乎病态的憎恶。我从未像当时那样残忍地对待母亲。这样,折磨我的除了烦闷,又多了一层怜悯,对于无法理解我粗暴态度的母亲的怜悯。”
是不渴望金钱吗?厌恶金钱,是因为妈妈热爱金钱,换言之,钱抢走了爱?又或者是富有让他无法做真实的自己迷失了自我?不,迪诺对财富的思考,恰恰反应了他一直在探索,什么才是真正想要的自我,所以他才一直“审问”妈妈和女人,想通过别人的遭遇或者观点来找到真正的自我,以求出路。
憎恶财富,不就是因为你想彻底摆脱钱做自己,但又需要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我问自己,什么是富有。富有是拥有很多钱吗?或是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又或是过去和未来都生活在一个金钱至上的社会里?还是富人相信财富,渴望成为富人或是后悔曾经是个富人?还是像我这样,不想成为富人?我想得越多,似乎就越难向自己说清为什么财富会激发我的决心和宿命感
金钱和爱似乎是一个死敌。这里的爱是广义的爱,并不独指爱情。似乎做任何事情,如果你要纯粹,就不能染上“谋生”和金钱?
但我认为,这说到底是内心力量不够强大罢了。如果你得了金钱,心里清楚为什么而得,能控制它,那你自有操守,旁人所说又怎可动摇分毫?
后来迪诺遇到了女模特切奇莉娅,一个喜欢用性代替话语表达的十七岁女孩,她拥有年轻女孩的神情,以及熟女的身体,还有无意和世界建立联系的“无所谓”感。
迪诺并不爱这个女人,精神没有交流,只剩肉体,甚至毫无感觉到厌烦,但是他却一直这样保持着关系,直到有天他决定要离开,连分手礼物都买好了,当然用的还是他老妈的钱。但没想到的是,天天来敲门的女人当天却没来,还和别的男人在外幽会。这种撒谎和疑似“背叛”,反而激起了他的强烈占有欲而放弃离开的计划,并一步步开始偏执、猜疑、疯狂....
这个女模特,也是个奇人。她可以理所当然地穿梭在2个男人中间而不觉得有什么错,坦白地承认她2个人都爱。而且拿着画家的钱给另一个男人花,父亲病重快挂了,她还和情人出去旅游,这些行为在她的世界里面都很正常。
精神上没有交流,也意味着精神上,他永远无法占有她,所以只能在肉体上疯狂。他默认了自己可以不爱她,但她必须爱自己。他接受不了不被爱的事实,进而被自己“不爱”的东西控制,这不也是一种脆弱和可悲吗?
疯狂的性,不过是想要满足“被爱”,满足占有而已,但是人不是物品,怎么可能被完全占有?即使这一刻用性来证明被占有,下一刻呢?难道你能完全填满时间?由此可知,想完全占有别人,是注定悲剧的事。人不能把控制欲放在无法控制的事情上。就像你打开窗户,强烈命令老天“不要再下雨了,快放晴!”一样,徒劳而已。
对猫的虐待,对女人的戏耍,不过是想通过对象的情绪波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已。但作为人,有七情六欲良知的人,面对他人痛苦,你又无法坦然享受,那你折磨的可不就是你自己吗?
所以,如果你不爱一个人,要让自己有能力尽早离开,不要等习惯累积成一种畸形的“占有”,想摆脱却摆脱不了,那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
迪诺想极力摆脱金钱的控制,就必定缺钱,缺钱就无法摆脱金钱;想摆脱对爱的渴望,就远离了爱,远离爱就无法摆脱被爱的需要。
这不就是迪诺所说的烦闷吗?这种拧巴的心态,让你自由不得,又享受不得,但是又停不下追求的脚步,最终就表现为想占有但是又害怕占有的“中间”状态。
而这一切的本质是因为迪诺还没有完成人格和金钱上的自立,却又对自由格外渴望。
人格不独立,就找不到真正的自己,内心就没有稳固的支点,不知道怎么爱自己,也不知道去往何方,就不敢也不能离开错误的东西,更谈不上真正的自由。碰到点东西,就想通过占有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即使你并不是真正爱这个东西。就像如果牛马们迷茫,上班很累,反而离不开享乐和放纵,事后才回过神来问自己“我干了些啥?” 说到底,这是一种自救和弥补,但又容易让自己被“不爱”的东西所控制。
金钱上没有自立,生活就失去了支点,也意味着失去了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的自由。然后心态开始仇富,甚至极力想摆脱金钱的控制,视金钱如粪土,但越想摆脱就越没钱,最终紧箍咒越来越牢,直至放弃挣扎。现实中不也如此吗?
所以,一味想摆脱钱,摆脱爱,反而会陷入痛苦的偏执中。
正如最后迪诺悟出的“爱是不爱,不爱是爱”。
真正的自由,从松弛地去做自己,拥抱真爱,拥抱这个世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