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默默垂下眼眸,不语了良久,缓缓向我伸出了手。“嗯。”抄起门边的一把伞,没有把手递过去,径自往门外走了,默默站在门口,等着他共撑一把伞,在湿热又冰凉的雨下面,不至于染病。我为什么不牵他的手?只因我内心闪过昨晚的片段,零碎而暧昧,让我不敢再继续无比依靠他,对范东,我永远说不清道不明。他安静地走了出来,没有看我走进雨中,脚踏着地上的雨水,走得很快,也没有回头看我,我尴尬了,只得看着房檐上滴下来的雨,等他走远了,才迈步。伞是粗陋的芦苇杆,耐用的蓑衣草和棕榈叶做的,不算精致,有些细小的雨依旧会打下来,甚至落在我的脸上。前面的身影在雨里忽大忽小,他走得似乎很快,任凭雨越来越大,把整片森林拢起来,不断冲刷其中的生命的灵魂。我去追了,跑得很奋力,然后在泥地上一滑摔到了水坑里。衣服湿透了,羊毛吸进水以后,厚重的仿佛我不可承受。“范东!”我肆无忌惮地喊,吓走了附近树丛里,刚停下来的蜂鸟,和蝴蝶。“我讨厌你。”后一句语气软了下来,轻飘飘的,没了力气,然后垂下了肩,在水沟里坐着,愣了好一会。
脚在泥水里踩的声音是响的,等他跑到我面前的时候,水顺着他的发流下来,溅在了一株野草的枝上。后来他说,那不叫枝。他默默上下打量我良久,然后眯着眼看了我几秒,叹口气,把我抱起来走了。伞折了,他往回走了,路上,摘了些草和树枝,大概要重新做吧。他抱起来的时候,我轻叫了一声,他明显地抖了一下,然后看我没了反应,才往前走着。“林希,我们活不过去了。呵。”他说得不轻不响,可我碍于他抱起了我,未顾及他说了什么。我不得不慨叹他确实很有力气,因为我并不是很轻的人,更何况,还有那厚厚的羊毛,正因为水而黏在他的胳膊上。他明显地抖了抖,然后坚毅地稳住,慢慢挪了步子。而我在那场雨里懵了,试图把那把破败的伞,盖到他的眼睑上面,再抬到头上,试图挽救那一头,委实不断地滴水在我衣服上的,干净的黑丝。
只是那漫天的雨,被我无限咒骂着,却讥笑着我们的弱小,就那样恶狠狠地不留情面地打在那双干净的眼睛上。他张合着眼睛,迷糊地,奋力想要找到那条,走向家的路。这一切看起来那么像,我把他拖到一个,夕阳殷殷的地狱里一样,他走得奋力,我却想,那是他自己如此痴狂。年少无知的我,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好笑,那么自大着,直到他吃力极了,我却依旧在他胳膊上的某一块硬骨上,不舒服地挪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