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人们对身份的焦虑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因为每个人获取成功的可能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我们每时每刻都被成功人士的故事所包围,我们每时每刻都想与周围的人攀比。
然而回顾历史可以发现,在绝大多数时代里,人们的主导思想与之完全相反:对生活抱以很低的期待不仅正常,而且明智。仅有极少数的人立志追求财富与成就,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知道自己活在世上,就是为人奴役、逆来顺受。
现在的人们觉得“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你肯努力”。社会的风标总在催促我们追求那些上辈人所不能从事的事业,或拥有他们所不曾想象的东西。的确,越来越多的例子也给人们树立了标杆——无论出身怎样、种族如何,某些精英人士在商业社会里拥有了巨额财富和极大的社会名望。
而在这个精英崇拜的年代,那些未获成功者,就要对自己或别人回答,为什么他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优秀、聪明和有能力的,却仍然那么贫困。这也是让他们更为痛苦和焦虑的原因。
那么,是否身为富豪就能摆脱身份焦虑所带来的困扰呢?显然不是。事实上,所有人的做法都并无二致,富豪也会跟他们处于同一层次的人进行攀比。如今,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的人都富裕,到头来还是觉得一无所有,两手空空。并非我们不知好歹,而是因为我们并不以古人为参照来判断自己。
与古人或与其他地域的人相比而显现出的富裕,并不能长久使我们开心。只有同一层次的人比较时,如果我们拥有和他们一样多或更多东西的时候,我们才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我们渴望得到地位和财富,但其实一旦如愿以偿,我们的生活反而会变得更加糟糕。我们的很多欲望总是与自己真正的需求毫无关系。
过多地关注他人(那些在我们的葬礼上不会露面的人)对我们的看法,使我们把自己短暂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时光破坏殆尽。假如我们不能停止忧虑,我们将会用生命中大量的光阴为错误的东西而担心,这是最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身份焦虑和自尊总是联系在一起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的自尊心是由他人赋予我们的价值所决定的,希望他人看重自己的强烈需要,在历史长河中没有丝毫减弱,始终占据着我们心灵关注的首要位置。
我们都害怕成为蒙羞之人,这一类人,在当前的语言表达中以通过“失败者”一词来完美代表。我们对此的恐惧非常严重,如果我们没有达到某一职业目标或没有能力养家糊口,我们就会丧失自己应有的身份,从而遭受尊严的损失之痛。
对此,皇帝兼哲学家马库斯的一些观点,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启发。这位皇帝哲学家坚持认为他所处的社会,深信他人的评价决定一个人的尊严,但他对此提出质疑——人的自我形象应该建立在自己的分析之上,是否每个人都会轻蔑“我”,这是他们自己的事,而“我”自己的事就是保证没有做过,或说过任何可以招人轻蔑的事情。
在此,我们发现哲学可以帮助我们确立一种信心,也就是就算我们没有得到他人的溢美之词,依然有资格赢得他人的爱戴。
此外,哈佛教授詹姆斯从心理学的角度探讨了身份焦虑的问题。詹姆斯认为对自己感到满意,并不要求我们在任何领域都取得成功,失败并非任何时候都会给人带来羞辱。
只有某件事情,我们不仅尽力而为了,而且在一开始就觉得此事关涉我们的自尊和成就感,结果却还是搞砸了,这时我们才会觉得羞愧。因此,我们对自己设定的目标决定了我们对成功和失败的解读。
詹姆斯认为,社会过度地抬高了我们对自己的期望,其结果就是足够的自尊将永不可能实现。詹姆斯的理论蕴含了两种提升自尊的策略,其一是努力取得更多的成就,其二是降低对自己的期望。
关于降低对自己的期望,詹姆斯认为:减少对自身的期望使人有如释重负的快意,这同时现自己的期望一样,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倘若一个人在某个方面一无是处,而自己仍处之泰然,这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如果有一天,我们决定不必费心减肥,也不再为青春难驻而烦忧,我们的生活将会愉快得多。令人遗憾的是,社会并不鼓励人们去降低对自己的期望,或坦然面对人之将老,欣然接受自己肥胖的事实。
至于贫穷和卑微,则更不为社会见容。社会的风标总在催促我们追求那些上辈人,所,不能从事的事业,或拥有他们不曾想象的东西,其结果就是将人们永远困在焦虑里。
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坚信苦难是人生的一部分,这一信念也成为了人类最为重要的精神资产,成为人们面对苦难时的精神支柱。然而,现代的社会观念使得人们充满渴望和期盼,也无情地改变了先前人们所固守的“人生来就是受苦的”理念。
追求现世成功和实现切近人生理想的压力无时无处不在,这使他们躁动不已,因为他们清楚人生苦短,任何的机会都可能稍纵即逝。然而,正如我们一开始提到的,得到期望和追求的东西,你就感到充实和幸福了吗?不是的,似乎更多的烦恼会接踵而至。
所以,我们应该对身份的焦虑有所了解,从它的前世今生考察它的本质,从社会文化导向、政治、经济等方面与它的互动关系,来弄明白它发挥作用的条件。这样,当我们再次面对对手的漠视和挚友的成功之时,我们的反应就不会仅仅是痛苦和内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