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模样在脑海里不停晃动,感觉记得分毫不差,仔细去画像却又变得斑驳陆离。闭上眼去怀想他的音容笑貌,那个严肃的老头在记忆深处一下又躲了好远。正欲算一算老人家离开多久了,那一纸年月日也变得模糊不清。
又至清明,母亲的微信消息将我拉回了四年前:我默看着黑白的遗照,没有哭一下,只是看着往来的吊唁的宾客发呆,最后一天走过遥遥的山路,站在那个积水的深坑边,脑袋晕眩,最后急着赶回省城上课,没有看着外公的寿棺入土为安,我好像不是一个称职的外孙,后来逢日在墓前跪拜磕头时我总会这样骂自己。
不称职的表现还不止于此:外公没有看到我考上一本大学,本该是祖孙二人最大的遗憾,本该于我如当头棒喝,可我还是浑浑噩噩,直到第三次模考成绩出来,我逃避着最后一个跑到办公室找班主任看了成绩单,依旧毫无起色,我慢慢蹲在地上,失声哭泣,好像要把几个月前在葬礼上省下的眼泪一并哭出来;我曾告诉自己:母亲是外公疼爱的女儿,以后我要帮他照顾好她,可还是会在母亲生气的时候,说一些自以为聪明的话去顶嘴,把该分的忧推在身后;也会在母亲劳累一天却发现仍有大堆家务时,借口下午打球摔伤了,把自己关在房间刷着没有营养的短视频,把该摊的累置之门外;我还暗自许诺:有空去老家一定要和长辈多多寒暄,到了单调的乡下,便跑到田野乱逛以为是摆脱了繁杂世事寻求真味,等到日落山头启程回家,才想起没和外婆拉长说短,愧疚涌到嘴边却成了老人最不爱听的再见。直到现在,动笔写下这些文字才想起,存了外婆的号码,却好久没有打一个关怀的电话……
那个昏暗的房间里,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外公聚精会神地听着主持人播报的时事。外婆撑开纱笼把剩菜罩起,关上咯吱咯吱的铁门,拴上鸡舍的栅栏,八九点过后,这一天便是过去了。这些我都没看到,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便觉得隐隐作痛,四年前,外公那副仿玳瑁框的老花眼镜被锁在掉漆的柜子里,锁在那扇门后。外婆把门钥匙放到无人知处,我也把那段记忆藏了起来。
压制了两年的疫情突然在这个春日爆发,大群牢骚的学生被关在寝室或者家里。我会坐在阳台上面懒洋洋的晒太阳,猛然发现今年清明不见天上雨纷纷,却是日光烂漫。似乎是老天都不忍疫情压抑下的人们再泛起悲痛,外面春光甚好,北操场有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戴着口罩的学生掏出手机想要记录片刻美好。我想外公家后面也该是漫山遍野的菜花,要是回得了家,臭美的母亲肯定会要我在山头地里给她拍上大堆照片,再细细挑选发到朋友圈。我真爱这样的日子,母亲开开心心,外婆看到我们回去也会开怀大笑。想必外公也可能稍歇在天上注视着我们,感受着微风正好,春意盎然。
附:外公:老妈和我说要我在心里讲些最新的时事给您听,可是外孙我也不爱看新闻。只是天天刷视频了解一二。往小了说,您那当村支书的女婿,在2020年响应国家号召,实现了农村脱贫致富,大家都有房子住了。现在是非常时机,全国正在积极响应国家的新冠肺炎疫情防疫工作;您那在外读书的外孙被疫情拦路两次,不过都健健康康,胃口上佳,学业也算蒸蒸日上。您爱的人都很好,可能也会有一时不快,但总有展眉大笑归多。往大了说,美国贸易战没有压垮中国,反而更多的人才站出来了,然后还研发了世界第一支新冠疫苗,对全球施以援手,虽然有很多伟大科学家比如袁隆平老先生去世,但我们都记住了他们的精神,我可能说不出煽情的话语,但您放心:现在吃饱喝足,暖衣暖被;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外孙:刘鸿亮
2022年4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