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听说没,一班那个雷萌。”一个室友带着轻蔑与玩乐的口气问,她脸上的痘痘因她的幸灾乐祸而更加油光滑亮,个个涨红了薄皮,像油锅里沸腾的气泡。随着声音的起伏,那个室友脸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像是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经常逃课的雷萌对吧,最近大家都在说她诶,说她是搞传销的。”一个矮个子室友这时也兴奋的跳上了椅子,手脚并用的在那比划着,好像手和脚也能说些什么,她说她有三张嘴,活像个耍杂耍的猴子。
“噢,就是那个又黑又瘦,头发扎得高高的雷萌?”躺在床上睡觉的室友把头探出来,狠狠地盯着下面的所有人,好像不告诉她就要把你活生生吞下去,我知道她会这么做的,她一定会这么做的。
“就是她,没错,听说她经常半夜两点多接到电话出门,早上五六点才回来。”第一个舍友带着侥幸又神秘的语气说,这时她脸上的痘痘也冷静了下来,不似那么鲜红,但却似带有些污渍的冷却了的油冻。
“听说她经常发些兼职信息,经常不来上课,我觉得她就是搞传销的,没错,她肯定是搞传销的。”矮个子室友还在椅子上跳着,说她有三张嘴。可我真担心她那张椅子,虽然地板凹下去了,那张椅子还是安然无恙的在她脚下,但我还是担心。
“我听说她全家都是搞传销的,就连她舅舅,她表姐,她堂哥都是搞传销的。”一直坐在电脑前批图的室友懊恼的推开电脑说,她把自己批成了一头猪,我看到了,那是一头猪,怎么就成了一头猪呢?我知道她生气了。
“全家都是?我说呢,我一直觉得她是搞传销的,她长得就像搞传销的。”那矮个子室友停止了跳动,手拍着桌子一脸严肃地说,就像她现在说的是将引起世界轰动的某个重要定理。我终于为她的椅子上松了一口气,可我又担心起她的桌子,我总是为他舞动着的手脚担心些什么。
“我也觉得她就是一个搞传销的,怎么一个人可以这么黑,还这么瘦。”电脑前的室友好像在隐忍什么说,我知道她快要捶她的电脑了,因为她又把自己批成了一头猪,我真担心她的电脑。
“我也听说有人看见她跟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走在街上,又肥又秃。”躺在床上的室友又探出头来,再次恶狠狠地说,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不小心吃了只死苍蝇才那么生气,可是没有,宿舍里就连苍蝇屎都找不到。我不知道她怎么了。
“那一定不是她爸爸,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她爸爸,天呐,那不是他爸爸,我也知道那一定不是她什么狗屁堂哥。”室友的痘痘再次沸腾,颜色也更加鲜艳了,甚至蔓延到了脖子。我可真为她担心,她一激动就这样,我告诉过她要克制的,不过她老忘记。
“不对,我听说那男的又瘦,且有一头浓密的白头发,怎么会又肥又秃呢?”矮个子室友从椅子上跳下来,在宿舍过道上走来走去,并不断的用手挠着自己的头,我知道她在思考,她一思考就这样,像只猴子。
“她可能同时跟一个又肥又秃和一个又瘦,且有一头浓密白头发的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在街上走,这种情况时常发生,知道吗?这是时常发生!”躺在床上的室友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把全部视线都瞪在矮个子室友身上,我知道再这样瞪下去她的眼珠子绝对会掉下来,到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我该学点医护知识,这可能会有点用。
“天呐,大学生不该这样的,不能这样。但又要怎一个样子呢?你们说,我们该是怎样的呢?告诉我,快该诉我,我觉得我要疯了,我们又是什么?”第一个室友脸上的痘痘都变成绛紫色了,我知道她真的要疯了,我很同情她,但我也不知道答案,我能怎么办呢?
“冷静点,你不该这么激动的,照顾好你的痘痘,我又听见那该死的噼啪声了。”电脑前的室友恶声恶语地说,她已经第三次把自己批成一头猪了,她快到极限了,我知道的,我真该为她做点什么。
“对,大学生该怎一个样子?人又该是怎一个样子?我以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我不知道,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对,快告诉我,告诉我,我也要疯了。”矮个室友还在挠她的头,我已经可以看到小鸟在她头上安家了,我是不是该感到高兴,每天都可以听到小鸟悦耳的鸣声?可是会腻,我知道,会腻的,你也会感到厌烦,没有一个人会钟情于某一东西,直到永远。
“噢,你们都在说些什么,真恶心,什么该什么样?就不该像一班的那个什么雷萌那样,搞传销,跟不是自己爸爸的四十多岁的老头在街上走,不管是又肥又秃,还是又瘦,且有一头浓密白头发,就不该这样!”躺在床上的室友把身子探回了床上,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一定瞪着她前面的天花板,我知道的,因为我看见天花板穿了一个洞,一个洞,我看见了。
宿舍里安静了,室友的痘痘停止了沸腾,矮个子也瘫在了椅子上,电脑前的室友把电脑关了,躺在床上的室友也可能睡着了。我一直在煲粥,现在也好了,可是就在我要吃的时候,我看见一条圆滚滚的肥蛆掉进了我刚煲好的粥里,一阵翻腾,肥蛆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