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卓耳

2017年2月18日，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像往常一样，我给孩子们准备早饭，将孩子们送到幼儿园。路上碰到熟人，打个招呼，谈论天气，谈论近况，然后各自奔忙。大概是情人节刚刚过去，马路边的花店还在播放着关于情人节的歌曲，“情人节快乐，快乐情人节……”。自从过了三十岁，情人节对于我的意义就越来越淡，相比较这一天的甜蜜和礼物，我更珍惜每一天的细水流长。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家了，收拾完家务，抬头看到书柜上有一层浅浅的灰尘，就拿抹布擦一擦。书柜的最上层是几本相册，有一本最大的，鬼使神差的，我把它拿了下来。这本相册很有些年头了，里面都是我没结婚前的照片，很青涩，很稚嫩，抬头看看镜中的自己，时光一点一点让我变了样。又翻了一页，一张笑靥如花的脸闯入眼前，那双眼睛明媚如月，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表姐永远定格在这年的15岁。20年了，已经过去20年了，一想起来，心里还是很痛。

20年前，我只有12岁，表姐是我姨妈的女儿，大我三岁，我们两家在一个村，所以两个人好的不分你我。我记得那时候肯定是夏天，因为这件事在我脑海中一直像一条放臭的泥鳅，粘腻恶心。那该是1997年，夏天特别热，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只能人工降温。村东头有一条河，很浅，站起来只能到肚子，那里成了那群男孩子的乐园，一天到晚泡在里面。包括表弟，他是表姐的亲弟弟，那年十岁。

那天的事情出的很蹊跷，早上姨妈家门前的树上有只什么鸟(不记得名)一直叫，据村里人说，这种鸟叫不吉利，所以村里都很讨厌这种鸟。姨妈也拿着石子儿想把它吓走，但是那只鸟就在树上，一直叫，一直叫。叫的人心里发慌。

出事儿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左右吧，因为人们都在睡午觉，天气太热了，没人愿意出门。那群野孩子照例泡在水里。等孩子们跑到村里喊大人去救人的时候，表弟已经找不到了。捞出来的时候，肚子鼓鼓的，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孩子们说：“我们比赛谁憋气时间长，谁知道狗蛋儿(表弟小名)半天都不出来，我们拉他也拉不动，又沉又滑的。”

姨妈早已经哭晕了几次，嘴里反复说道：“那个鸟一直在叫，我就知道要出事儿，谁能想到这么大的事儿啊，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表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姨妈一家都沉浸在悲伤里，表姐的眼睛也总是红肿的。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那时候我是第一次见到死人，而且还是一起长大的亲人，我真的很害怕，以至于我很长时间都不敢去姨妈家。

过了一段时间，我被我妈叫去姨妈家，说姨妈找了个阴阳师，要问问表弟在下面过得好不好。我听得糊里糊涂，就跟着一起去了。

姨妈家里已经收拾的非常利落了，无关人士已经清走了，我因为属相小，被阴阳师要求在门口把门，不让别人进来。阴阳师我认识，是隔壁村里的，平时谁家死人，看阴宅什么的，都找他。他今天穿得跟平时不太一样，像个唱戏的。

我表姐坐在房间最中间一把椅子上，眼睛用白布蒙住了。我悄悄问我妈，为啥把表姐眼睛蒙住，我妈瞪我一眼，不让我说话。我看到阴阳师开始点香纸金箔，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听不清说的什么，但是看到人人都很严肃，气氛很神秘也跟紧张，我也不敢多说话了。

过了有两三分钟，表姐坐在椅子上，腿却在走路，那样子真奇怪。而且表姐开始说话，她说路上好多不认识的人，还说路上有点冷，还抱着胳膊。我更奇怪了，那可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啊！

最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我听到了“表弟”说话啦，虽然是表弟的语气，但那分明是表姐嘴在动啊，我妈也惊呆了。

只听“表弟”说：“妈，姐，我好想你们啊，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我也没钱，买不了衣服，买不了吃的”，姨妈听了哭的稀里哗啦，

问“表弟”：“妈给你烧，妈给你烧的多多的，让你过得好好的，妈也想你啊我的儿！”

两个人痛哭流涕，姨妈又问：“你到底是怎么没的啊？那河水那么浅。”

“表弟”说：“我觉得有个人拉住我的脚，动也动不了，后来就不记得了。”

这时候，阴阳师提醒姨妈时辰到了，该让表姐回来了，要不然会有危险。

阴阳师又开始念念有词，表姐的腿一直是走路的样子。忽然，表姐说：“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放开我！放开我！”表姐像被捆住了一样在挣扎，但是表姐身上什么都没有。

阴阳师脸色都变了，香纸金箔烧的更多了，嘴里说着什么，说的很快。姨妈也吓呆了，一动不敢动。

阴阳师又让姨妈在房子四周点上很多的香，嘴里不停的念叨，脑门直冒汗。我感觉情况不对劲，吓得不知道怎么办。阴阳师忙了半天，表姐还是老样子，不停的走，嘴里嘟囔着。

阴阳师摇头叹道：“唉，女娃被下面一个男的看上啦，给他多少钱都不愿意放人，我也没有办法啦，女娃的魂是回不来了。”

姨妈哭喊着：“再想想办法啊，你是阴阳师啊，能没有办法吗？”

阴阳师说：“早就跟你说过，这事情有危险，你非要做，我已经尽力了。”

这事情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经历过，看起来像活着，实际上已经死了。表姐就是这样，她的魂魄回不来了，可是她还在不停的走，不停的念叨。

过了几天，我又去找表姐，发现她还是那样，但是身上已经开始发臭了，姨妈说她不吃不喝也不睡觉，也没有呼吸和心跳，一直这样子。我心里恨姨妈，是她出主意让表姐去看表弟。但是她也很可怜，没了儿子，现在连闺女也这样了。

后来，姨妈就把表姐给埋了，埋的那天我去了。表姐还在走路，就这样，几个人把她抬到棺材里，她还在走。直到土把她埋住，我都不敢相信，表姐已经没了。

这个事情对于当时的我实在太难理解了，我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合上相册，又是一阵唏嘘，表姐如果还活着，那该多好啊！她会找到一个老公，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我们可以一起逛街，一起聊妈妈经，一起八卦。

我的眼泪又下来了！

2017.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