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大叔明显喝得有些多，我坐下时，正听他说：“人生如戏，三十年后回头看，这场戏，嘿，还挺有意思。”

邻座的食客喝了不少酒，脸色通红，大谈自己当年的情史和英勇事迹，聊那个伤害过他的翠翠和那个被他伤害过的柔柔。我冷不丁对同行的女生说，你说老板天天坐在这儿，听人们吹牛逼，应该挺有意思吧。

声音有些大，老板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抖了抖，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同行的女生半天没敢接话，良久才说，“我都怕旁边的客人听到过来打你”。

我倒是不怕，要是他没喝醉，听到也要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若是真醉了，只怕要拉着我的手叫一声“知己”，列入“翠翠、柔柔”一类的阵营。

不得志的话借着酒精的麻痹和盘托出，仿佛说的是真的，生活就也真的是那样的了。酒是好东西，我体弱多病的三大爷靠着每天一盅白酒差点到了期颐，昏迷前还在对儿孙们说：是酒，是酒让我活到九十九。放到这里，同样能看出酒的好处，它能在你醉倒的时候强化你的信念，在你清醒后迫使你支棱着脖颈不能否认那些酒后戏言，所以嘴硬就完了：哎，我就是牛批。这样活才快乐潇洒嘛。

其实，酒不酒的不重要，酒不醉人人自醉。

后进来一行人，为首的男子一进门就喊，老板，我那张桌子，给我留着呢吧！说着向身后的同伴潇洒一挥手，大有来到自己地界儿的意思。

老板多会来事儿啊，忙起身迎客：留着呢留着呢，里面请。

偌大的饭店，只有三桌客人，与其说那张桌子是特意留下的，不如说是因为客人少而未来得及被占用的。

于是我们也开玩笑自娱自乐说：“咱们这张桌子，那是老板特意留的，这是啥？这就叫面儿！”

你瞧，没喝酒的人也说胡话了。

话说回来，我的人生是一出怎样的戏，如今还看不明白，希望三十年后回顾这出戏的前半程，是能让自己感到有意义的。

没错，我一直在追求意义，可人生，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大叔到底是大叔，他没有说人生是有意义的，他说的是意思。那就对了，人生虽然没意义，但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