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2】亲子阅读儿童文学系列之《唐·吉诃德》(下)

我是昭君,我想记录我生活工作的点点滴滴,今天是我每日一篇文章的第1122天。


昨天分析了《唐·吉诃德》中最重要的文学表现手法,戏仿。也分享了唐·吉诃德本人“三位一体”的人物性格。

今天我们给唐·吉诃德找一个类比。果戈里在《死魂灵》中写道:“直到现在,即使时代不同、国度不同,也还是使我们像是遇见了有些熟悉的人物”。

在中国的文学中,的确有一个人物与唐·吉诃德十分地相似,那就是鲁迅笔下《狂人日记》中的狂人。唐·吉诃德和狂人都有一种特别的内在气质,那就是孤独。鲁迅在创作《狂人日记》的时候,中国正处于内忧外患的极端困境下。

他笔下的狂人,有极其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对着无数本历史书咬文嚼字,狂人看到了革命失败的现实,只能疯疯癫癫地躲避家人,独自冥想,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呐喊,“我翻开历史一查……每一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仔细看了半夜……满本写着两个字——‘吃人’。”

阅读《狂人日记》会让人越来越震惊,甚至感觉这个狂人才是看清,看透了社会本来面貌的正常人。而嘲笑他的那些人才是疯子,是麻木的看客,是被放在砧板上的鱼肉,是即将被封建礼教吃掉的愚蠢的人,而再看看唐·吉诃德生活的时代,封建社会无疑走向了衰败。过去的骑士精神也跟随封建王朝一起被埋葬了。

当唐·吉诃德扛着枪,到处游侠时,我们会看到在塞万提斯的笔下,西班牙旧社会满目疮痍的悲剧。牧羊人吃不上一顿饱饭,经常要露宿街头。农民对上层统治者充满了鄙夷,却只能远远避开,敢怒而不敢言,贵族公子哥随意玩弄女性,始乱终弃。乡绅恶霸强逼少女和自己成婚,地位极高的王室公爵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以戏耍百姓为乐。

在这样的环境下,无所适从的唐·吉诃德选择了逃避现实,沉溺于过去的骑士小说中,终于找到了自己内心真实的信仰,“三位一体”成为一个骑士,保护自己心爱的女神,战胜邪恶的魔法师,恢复西班牙骑士的黄金时代。

但和狂人的境遇类似,处于新旧社会的交替。那个时代已经不再存在骑士了,更不需要骑士了。唐·吉诃德被放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上,注定要与现实格格不入,成为一个孤独上路的独行者。

鲁迅自己也说,“真正的唐·吉诃德,并非如中国的‘江湖派和流氓种子’,他是‘十分老实的’。他心口如一,毫无伪饰,往往把自己所思所行,和盘托出,使自己成了没有任何遮蔽的靶标。”

从这点来看,鲁迅先生其实对唐·吉诃德充满了认同。唐·吉诃德是一位伟大的人文主义思想家。有句话说得好,改编不能瞎编,戏说不是胡说。我们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肯定是有证据的。

塞万提斯曾在意大利生活多年,受到过意大利启蒙思想的重要影响。这种启蒙思想的核心就是以人为本。被称为“现代主义艺术大师”的俄国作家屠格涅夫曾经发表演讲《哈姆雷特和唐·吉诃德》。他坚称塞万提斯的唐·吉诃德和莎翁笔下的哈姆雷特,同样具有伟大的人文主义精神。

原文有过描述,虽然唐·吉诃德大多数时间都疯疯癫癫的,但是他的头脑各方面都很清楚稳健,所以只要不提骑士道,谁都认为他的见识很高明。唐·吉诃德虽然难得清醒,但他充满理智时,的确会发出一些惊人之语。比如当他看到官员在押解囚犯时,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人是天生自由的,把自由的人当成奴隶未免太过残酷。”面对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贵族时,他也这样说,“血统是从上代世袭的,美德是自己培养的:美德有本身的价值。”

唐·吉诃德的最高理想,战胜魔法师,守护心上人杜尔西娜娅,恢复“黄金时代”。由衷地向往一个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理想社会。为了这个理想,唐·吉诃德坚定地声称,什么危险都吓不倒我。这种为了理想奋斗,保护人民群众而行侠仗义的人。我们的确是可以这样认为,唐·吉诃德是一位有着高尚情操的人文主义思想家。

那唐·吉诃德既然有这么伟大,为什么还要做出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蠢事呢?砍风车、冲羊群、抢洗脸盆,砍酒袋子、挑衅狮子。唐·吉诃德可谓是到处惹祸,害人害己的。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诃德,抛弃了传统骑士形象的疯子,我们没有必要过度地拔高。

到这儿我们的观点不是自相矛盾了吗?前面还说他是人文主义思想家,后面又说他是疯子。其实不对,因为这两个身份是可以并存的。一方面,唐·吉诃德是充满了正义感,使命感的人民权利捍卫者。总是出于善良的信念保护他人,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受困于骑士道中的迂腐和老旧的思想。认为眼前不合理的事情,就是魔法师作祟,进而把风车当成巨人,羊群当成军队,洗脸盆当成战士的头盔。

这么一梳理可能就明白了,唐·吉诃德的思想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骑士精神,另一个是人文主义精神。没了荒谬的骑士道,唐·吉诃德就无比清醒,成了理智的人文学者。拥有了骑士道,按照骑士的规矩办事,唐·吉诃德就成了人见人笑的疯子。

分析唐·吉诃德的所作所为,一定要把这两种精神分开。结合作者经历和书中的序言,我们又会得到更深的理解。塞万提斯年轻时因为骑士的理想,而走上了战场,立下了赫赫战功。失去左臂,但他无怨无悔,被海盗俘虏的五年里,他连续逃跑四次失败,每次都承担了罪责。这就和唐·吉诃德身上的荣誉感,责任感是一样的。

可这让塞万提斯得到了什么呢?一无所有。战功被忽视,多次被西班牙政府抓进监狱,他失望是理所当然的。序言中多次提到,要清除骑士小说,对于世人造成的影响和狂热也就有了根据。塞万提斯应该是在表达唐·吉诃德虽然看似荒唐,但只要他摆脱了现有的骑士精神,浑身上下都是耀眼夺目的闪光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位伟大的人文主义思想家。

那么到了最后,唐·吉诃德的死就更好理解了。他死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进行了忏悔,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疯疯癫癫地行事,给大家添了不少的麻烦。他也承认骑士小说是毒瘤,是一无是处的烂书,并且按要求自己的侄女,不能嫁给任何一个看过骑士小说的人。

唐·吉诃德的这段“幡然醒悟”来得十分突兀,很难想象之前那个挑战风车的傻子,在第三次返回家中,在临死之前突然就变得正常了。按照之前的逻辑推理,塞万提斯应该还是在表达,否定骑士小说,否定骑士道精神的主题思想。那样痴迷于骑士精神的唐·吉诃德都知道自己错了。看来,骑士精神真的应该被时代抛弃了。

在读第一遍的时候,我们很容易被塞万提斯带进这个沟里。他在序言,在书中设计了许多很明显的提示,就是要标榜《唐·吉诃德》是一部“反骑士小说”。但是读第二遍,回头看一些细节的时候,我们突然会发现一些说不通的地方。

首先,在文学上有这样一个概念,作家在书中提到的“我”不等于作家本人。甚至在序言中说的话,也是为了引导读者更好地阅读正文。那么,塞万提斯本人对于骑士小说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呢。

分享一个有趣的细节。在唐·吉诃德家里有一个常住的嘉宾神父,他的出场频率可太高了,反正每次都是在操心唐·吉诃德的家事。

唐·吉诃德三次离家出走,外出游侠,都是这个神父献计献策,把唐·吉诃德抓回来的。这就有意思了。按道理说,神父是一个教堂的神职人员,管人家里的俗事干什么呢。

读过书的朋友一定对这个章节印象深刻,当唐·吉诃德第一次被送回家中时,神父主持了一场“火刑审判大会”,他根据“情节轻重”,对唐·吉诃德收藏的骑士小说分别判处了保留、删改和火刑。

简单说,就是该没收的没收,该烧的烧掉。在烧书的过程中,总是能看到什么“歪门邪道”,“异端分子”这样刺眼的词汇。熟悉欧洲中世纪历史的朋友肯定会说,这不就是宗教裁判所,烧死宣传“日心说”的意大利科学家布鲁诺所用的词儿吗。

神父联合了当地贵族学士参孙,使用各种阴谋诡计,干涉唐·吉诃德的冒险行为。表面上看是出于善意,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赶紧回家吧。但其实深层次看,神父这些人的存在一次次地摧毁了唐·吉诃德身上仅存的骑士精神。

第三次被骗回家时,唐·吉诃德被彻底打败,整个人也失去了动力,仿佛灵魂被夺走了一样。不久,他就生了一场大病,到了濒死边缘。可以说,是神父和参孙等人不断成为推手,毁掉了身为骑士,游戏人间的唐·吉诃德。

那么最后唐·吉诃德的临终遗言就更值得玩味了。连他这个对于骑士精神的疯狂崇拜的信徒,最终都全盘否定了骑士道。是不是说唐·吉诃德的死就代表了骑士精神已死呢。塞万提斯似乎在《唐·吉诃德》的序言中,就挖好了一个完全否定骑士精神的陷阱,让我们不知不觉地就跳了进去,等到读完唐·吉诃德之死,才发现他的真实态度远远不是单纯地肯定或者否定。

塞万提斯在完成了《唐·吉诃德》一书后再创作的《佩尔西雷斯和赛西斯蒙达》,就是一本耐读性极高的标准的骑士小说。你能说塞万提斯对于骑士小说完全没有偏爱吗。

虽然说骑士精神带给了塞万提斯数不清的伤痛,但谁又能说塞万提斯就完全对骑士精神失望了呢。这就像《茶馆》中的常四爷,他一辈子都爱自己的国家,却没有落得个好下场,可是最终他还是忧国忧民,矢志不渝啊。不过我们也不做过度地解读,同时用实际的证据来看《唐·吉诃德》反映的主题。至于塞万提斯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本人才能给我们答案了。

站在客观的角度,我们不得不说骑士精神是具有传承意义的。热爱国家,热爱人民,坚持正义,勇敢无畏,承担责任,奋勇向前。这些词汇依然符合当今的时代精神,只是迂腐守旧,不知变通,讲究排场,繁文缛节这些缺点应该被摒弃。

关于这本《唐·吉诃德》还有多个角度可以解毒。大朋友可以陪着小朋友多读几遍,从简单的青少版入手,慢慢过渡到原版,一定也能感受到唐·吉诃德这个不一样的骑士的骑士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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