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我们生而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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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办公室的路上,听到一首歌《只要平凡》,莫名奇妙地很悲伤,竟然想到了去世十多年的爷爷,那个我讨厌了很多年的老头儿,也开始怀念那个我出生并且长了八年的小山村。

记忆把我拉回到那个似近似远的似清晰似模糊的童年里......

Part 1

8岁以前的我,生活在一个彼时距离郑州市区两个小时车程的隐蔽山村里。

我还记得6,7岁的自己每天早上挎着书包百无聊赖地顺着一个柏油马路走向村小学的路上,总是盘算着距离下一个周二还有几天?周二村里的机井7点送水,一截在头顶横过马路的管道刚好漏水,形成淋浴头那样的细细的水花儿。每个夏季的周二早上,我一定会起个大早,来到这里停留很长时间,把自己淋得一头湿,远远地看着第一拨上学的小伙伴儿即将走近,满足地顶着一身湿快速跑向学校,成为第一个到达学校的人。

有时候也会对路边的几户人家极为好奇:他们家枣树结的是大枣还是小枣?他们家的杏是酸的还是苦的?他们家养狗了吗?班里的那个某某某是不是住这家儿?

有时候也会四处看着这个四周被小山岗包围的小村落,没完没了的绿色,没完没了的蝉鸣和鸟叫……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生?我究竟从哪里来?我来这里要干嘛?这个村儿的外面有什么?哎,生活就是要回家听妈妈的话,去学校要听老师的话!

一年又一年里,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跟另外三个小姑娘一起在时光的四季里做疯丫头。

春天里看粉色的桃花枝,扎黄色的菜花束,一起踩我们共同仇家小伙伴儿家里的麦苗,也会约着一起捋槐花去讨好家里的大人。 

夏日里摘桃子,摘桑葚,拣麦穗儿。果子过去的日子里,爬树远眺,可惜我总是最笨的那一个,无论小姐妹们如何又拉又拽,我总是爬不上去,每次只能自己一个人待着树下眼巴巴地听她们给我描述看到了什么。

秋日里摘酸枣,薅狗尾巴草,溜红薯,拣豆苗。我们最喜欢的是抢着发现谁家刚收割好的大豆地里新长出了豆苗,相互知会一声,四个小姑娘分好地盘儿立马开始行动,各自收获一兜儿拿回家让妈妈们炒出一盘香喷喷的豆苗菜。

冬日里也不会无聊,偷萝卜更是不能落下的节目,小铲子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工具,带着玻璃碴的半个酒瓶子在这个时候就是宝贝,可以为挖土省下不少力气呢。但最终的结果往往是,除了像大拇指一样粗的红萝卜被我们收获了几个之外,因为躲避主人的责骂和追赶,有人丢了偷拿妈妈的夏日里漂亮且珍贵的遮阳帽,有人跑掉了一只鞋子......

遇上村里谁家办红白喜事儿,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过年,大家借着办事儿人家搭的照明灯可以跳皮筋儿或者玩儿方字块儿到大半夜,反正大人们也忙得顾不上这帮小孩儿们。

现在每每回老家,站在村口,最怀念的就是那时候夜幕降临依次亮起灯火的村里响起各家妈妈们拖着长长的声音喊自家孩子回去吃饭的场景,有的温柔,有的粗暴,悠悠扬扬,此起彼伏......不管这个声音有多远,每个小伙伴儿总能准确地认出自己妈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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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我们不去乡间疯跑的时光里,会结伴去打工赚钱,我爷爷和奶奶就是我们的东家。

所有孩子里面,我爷爷和奶奶最不喜欢的就是我爸,因为他是大家公认的马家子孙里唯一不聪明的那个,自然也就不会喜欢我妈。我妈说他们也不喜欢我和弟弟。

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儿,当初因为我是个女孩儿,所以奶奶非要她再生一个的,所以我失去了成为独生子女的机会,家里还被罚了500块钱,她为此再也做不了学校里的老师。

我问:“弟弟不是男孩儿吗?”“跟你弟弟前后脚出生的你叔家的孩子长得比你弟俊,你叔叔比你爸聪明多了,你婶儿也比我嘴甜。”

那时候的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但是我听大人们说起过我奶奶因为我妈生弟弟去庙里还愿的事儿,也听大人们说起过我妈以前是村里小学老师的事儿。所以,我会跟着我妈一起讨厌爷爷和奶奶,尤其是那个一天到晚板着脸的爷爷。

我妈常念叨的就是:“你爷爷多能啊,八十年代初就敢去银行贷款做生意,整个乡里是第一个!”语调里总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讥讽和怒气。

是的,他那时候做炮仗生意,村里的小丫头们都跑去帮忙赚点零花钱,一毛钱认一盘炮捻子,一毛钱对那时候的我们可不是一笔小钱,可以买10颗水果糖,一包五香瓜子,如果手快,就可以吃一包五毛钱的方便面。

记忆深处,几个小姑娘总是比赛着谁的速度更快,我现在还记得自己在那盘炮仗上拆分目标,每次完成一半,我就让自己抬头休息一下,否则头也不抬地坚持下去。有时候,结束了,我们会拿上工钱去犒赏一下自己,当然也有时候会把这些钱交给我妈替我攒着。

作为爷爷的亲孙女儿,从来没有在他哪里额外捞到过任何好处,一毛钱也没有多得过,甚至有时候还要被要求额外帮些忙。

他不怎么说话,说得最多的就是:“长大了,你要好好学习,多读书,读好书!”  

我假装乖巧地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这还用你说?!我妈早就给我说过了,你就会让我替你干活儿。

“上一年级了,你要是考第一名,我就奖励你10块钱!”他许诺。

“真的?”我欢喜地瞪大了眼睛,那时候的10块钱,可是一笔巨款。

第一学期,我真的拿了第一名回来,得意地找他要钱。他却说:“你要下学期还拿第一名才可以!”

“骗子,哼!你等着。”心里生着闷气,嘴巴上简单地“哦”了一句,扭脸就走了。

第二个学期,真的又拿着第一名的奖状来找他,他才唠叨着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厉之类

的话不情愿地给我发了10块钱。临走了补一句:以后还连着考第一名,还可以找他领10块钱。

我一溜烟跑回家找我妈邀功去了,心里嘀咕:下次就算考第一名,也不找你这老头儿了,太屈辱了!谁知道是不是又骗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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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十几岁,第一次听我爸讲爷爷年轻时候的事情:解放前,他外出读书期间结交了几个拜把子兄弟,一起入了党,1948年前后,他被委任为一个县城的县长,赴任途中,在国民党那边任职的同学通风儿说他上了黑名单,现在国军正在四处抓捕他。他急急地交代了身边人回家里报信儿,然后自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这一躲就是余生。

事后,被结拜的兄弟邀请跟着部队继续南下,他拒绝了。

回家后,他劝太爷爷把家里的地分给村里的其他人,被骂败家子还挨了一顿好打,自此之后自己躲进窑洞里读书写毛笔字了却后半生。后来,太爷爷在土改中被戴高帽游街直至后来自杀,都没有让他做出任何改变。

解放后,几次被人请去做官,他又拒绝了;后又被请去教书,他再次拒绝了。

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我一脸鄙夷地说:“爷爷真是胆小,我们马家人胆小看来是遗传。如果不是我爷胆小,再怎么说,我应该也不会出生在一个破村儿了吧?”

我爸爸得瑟:“如果不是你爷爷胆小在村里不出去,我会娶你妈?可能有你吗?”

“马家的男人,本事不大,吹牛倒是第一的!”我妈咬牙切齿地瞪着我爸。

80多岁,来城里住,他喜欢自己逛街,喜欢给自己买好吃的,喜欢逮着我爸问这问那。因着我妈的关系,我并不给他好脸色,但是他却从来也不恼,生气了就冲我爸发脾气,从不冲我妈,更不冲我。

我上学回来,在家里遇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尴尬的总是我。他会简单地给我打个招呼,回屋继续戴上老花镜看书,他手边总有一本繁体的万年历和易经。

......

后来再听大伯重讲他的故事,我已经30+的年龄了,此时的我已经读过《平凡的世界》,《活着》,《茶馆》那些描述苦难的书了,自己也经历了一些世事了,终于明白了一个经历过沧桑的人,一个真正经历过战争和苦难的人可能只剩下一个关于生命最朴素的愿望:平静安全地过完这一生!

放下金钱,放下名利,放下世俗生活中的各种牵绊,快乐地过好每一天才是我们作为一个普通人真正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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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每次回老家,“分水岭”常常被我作为到家的一个分界线,一到这个地方,我就会有一种“到自己地盘”豁然开阔的欢喜雀跃。

我很奇怪,这个地方没有水,为何会叫“分水岭”?我妈说,她们小时候是有水的,水很大,两条河后来渐渐地干了。

山在变,水在变,一代又一代的人在变,不变的是这深情的时光,看回过去,里面藏着我们曾经的或大或小的悲欢,它们塑造了现在的我们,好的或者坏的。

这么多年,我从不允许自己看向过去,已经发生的不会对我再有任何的意义和价值;要求自己必须专注于现在和未来!

但是每当身处都市的自己疲惫之时,回一趟老家总会变成自己最强烈的冲动,看着那些记忆深处的山岗和小路以及各个因为年久失修快要塌掉的建筑物,总让我切实地看到时光的变迁,一代人的成长,一代人的老去。

这就是人世间的传承,这就是人世间的残酷,这就是人世间的魅力!

如果说一个人一生总会各处流浪,故乡就是上一代人流浪的最后一站,总有几代人的根和魂注定要跟着在这里扎上一阵子。

……

大伯说: 清朝初间,一个小脚老太太一根扁担两个箩筐担了三个男孩儿逃荒来到这里,在这片土地上,挖井开荒,几代人积累了几百亩土地,成了一大户人家,后来陆陆续续其他同姓马的人们也搬来这里,形成了一个自然村落,叫“马家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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