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对于成年的我们来说,不仅仅是平淡,重复与忙碌,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自己一家三口单独过年,不是婆家就是娘家,不是去哥嫂那吃年饭,就是去姐姐家。反正妈妈在哪家过年,我们就去哪家。所以,每到腊月别人都忙着置办年货,做各种美食,我却可以到处蹓跶,满街乱逛。因为,在家最小,年初一开始,我就要挨着去亲戚家拜年,哥哥家,姐姐家,叔叔家,舅舅家,姨家等等,还没走完就快上班了,整个过年七天假几乎不用开伙。
今年不一样了,妈妈年纪大了,生活不能自理,住进了我家。第一次要我领着妈妈过年,尽管不知道年应该做什么,但是,小时候,在妈妈身边过年的情景都记着呢。
首先,过年要给家人买新衣服,这个是一直都有准备的,从内裤、袜子开始,每年都会给全家人备好新的,且绝对是艳丽的色彩,哪怕只是过年穿一次。
其次,年前准备腊肉、香肠,牛、羊、鸡、鱼等各种肉。尽管不一定吃得完也要备好,因为是为了“丰盛”这个好彩头。每年的腊月26或27就是开始炸圆子,炒坚果的时间,也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可以吃到不受限,不像平时要做这些好吃的,那都是为了家里有大客准备的,只能让我们浅尝,剩下的就是饱眼福,咽口水。
今年,我和妈妈、姐姐一起做圆子,做了“掛面圆子、山芋圆子。”每一样都做了很多,为了给每一家都分一点。其实,主要是姐姐做的,妈妈坐在一边指挥,尽管没人听,只要给她一个指挥的空间,就不会以为自己老,我只是打下手,帮个忙。
还有,就是除夕开始,就不能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过年是有很多避讳的,什么“死”、“杀”之类的,口头禅都不许带出来的。记得小时候,妈妈常告诉我过年几天“萝卜”要叫“得盛果”,我总是会在年饭桌上再问一遍家人,“是不是这个不能叫萝卜?”哥哥姐姐就会大笑不止。
关于吃年饭,各家有各自的习惯,不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妈妈说,这是每一家的祖先留下来的习惯,有人家中午吃,有人家是晚上吃,有,但是很少人家是早上吃年饭。各家规矩不同,不是乱吃的,我们家的年饭是晚上吃。
但是,我们村每一家吃年饭的方式,都差不多。
吃年饭前要贴好对联,菜上齐后,摆好碗筷,在家人入坐前开始放炮。开席时大门都是敞着的,冬天实在太冷,也是虚掩着门,是不能上栓的。桌上一定是多放几个碗筷,以备来客用的。
村里的邻居们会在年饭时互相串门。如果时间转得过来,与自己家主餐不冲突,就会去别人贺一下。这样不仅仅是好客,如果席间来的人越多,说明家在新的一年里会越有“人气”。
我知道,妈妈最大的希望是大家都来陪她一起过年,一家几十口人,围坐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儿孙绕膝的天伦,哪怕孩子们之间互想聊天,打牌,不陪她老人家说话,她只是一边静静地看着也会开心的。
自从大家各自成家后,就没有一起吃过年饭了,因为谁家都没有那么大房子,原来最早的一家六口,现在已经变成了30多口人的大家庭了。更别说大家还要去各自的婆家或仗母娘家了。今年,我要让大家放下所有约定,一起来陪妈妈吃年饭,因为这样热闹,妈妈开心。尽管我不会做饭,房子也不够大,我可以在饭店订餐啊。
在平时,我不敢,也没有这个资格招呼哥哥姐姐们,今年,我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搬出91岁的老母亲,没有人敢不支持我的决定。
做年夜饭的餐厅特别忙碌,他们是早上十点开始,一桌接一桌的,每一桌用餐时间,预订2小时,其实是足够的。因为不需要点菜,年夜饭几乎都是套菜,多少钱一个套系,菜也提前备好了,到点叫起,很快一桌菜就上齐了,剩下的就是大家敬洒互道祝贺,家人再多,两小时也够了,最后孩子们都说,祝福的词都用完了,想不到更多了。
我给妈妈准备了很多红包,发给她的重孙们,不管红包大小,这是一个仪式,再一次将家宴推向一个高潮,欢笑声,祝福声一浪高过一浪,幸福的微笑一晚上都漾在妈妈红扑扑的脸上。
家庭大了,人口多了,大家都会有各自的节目,两小时的家宴既热闹,也不会耽误大家接下来的节目。年饭在欢乐祥和的氛围里圆满,接下来各自欢喜地再去完成余下的节目,再赶饭局的还可以继续,爱打牌的,爱看春晚的都不耽误。我和姐姐带妈妈回来洗澡,伺候妈妈早睡。然后,再去跟大家一起嗨。
哥哥姐姐一致夸我今年的提议很好,是想当老大吗?以后每年都这么办了,妈妈在,我们就永远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以前,总是以各种理由,或懒惰,认为妈妈只要不是单独过年就心有安慰了,而忽略了妈妈的感受,她老人家最想看到的是整个大家庭,她的所有后辈们在一起欢乐的样子。
儿子上大学后,我们小家庭有好几个年,不是在云南,就是在四川或贵州,以为走之前送了“年礼”那就是“孝”到了,通过这几个月的陪伴,才深深地感觉到,所谓的孝敬,不是财物,更不是金钱,而是时间,就是要花时间来陪伴。哪怕一句话不说,陪在妈妈身边,她都是欢乐的。
热播剧《人世间》里说,
孝义分两种,养口体和养心智,伺候在父母身边照顾衣食住行,是养口体,远走高飞有所成就,让父母以此为荣是养心智,两者同样重要。”
显然,我没有能力为父母养心智,哪必须养口体,照顾衣食住行,伺候一日三餐。
年轻时,总是为了自己的人设,或好奇,而把妈妈的感受与要求放在一边。比如,与朋友聚会相比,陪妈妈吃饭那肯定是不重要的,想着陪妈妈嘛,哪天不行啊,朋友之间,那是约好了的,或好久没聚了,怎好失信呢?再比如,想去旅游,好难得攒够的年假,那计划很久向往很久的地方,怎么能不去呢?陪妈妈,哪天不行啊~!
张洁在《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里的一段话
妈虽不是弱者,却因爱而弱。在这人世间,谁爱得更多,谁就必不可免地成为弱者,受到伤害。
当我放下一切,每天守护在妈妈身边时,我看到了妈妈因为年老而衰退的那种无助与无奈,如果没有孩大在身边她就会没有安全感,有时,那种渴求的眼神就像个学龄前的孩子。
“人世是一个既不可拒绝,也不可挽留的过程”。我并不是想当老大,只想尽可能的记录下妈妈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