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童年之走亲戚

总是喜欢写点童年往事,总想把自己拽回当年的记忆里,仿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七八岁的稚嫩少年。

我出生于八十年代末期,那个时候的孩子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平板,只有漫山的野果,随处可见的田地泥巴沙土,河水里游动的鱼虾。

我们家和外婆家相隔不到百米。所以,平日里除了上学倒有一大半的日子是在外婆家度过的。那时候,两个舅舅都还没有结婚,妈妈生了我后,我便成了两个家里唯一的孩子,也成了两个家庭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儿。

那个时候普遍还不富裕,零食是个奢侈品,但我记得爷爷那都是成箱成箱的往家里搬,什么爆米花,果丹皮,酸梅粉,无花果丝啊从来都是不限量供应。那真是一段神仙都羡慕的时光。但后来随着妹妹的降生,家庭负担增重,这些待遇也就随着取消了。

外婆家那边也是一样,有好吃的东西也总是第一时间想到我。出去走个亲戚,也必定是要带着我的。小时候最喜欢和外婆一起去走亲戚了,最常去的还是外婆的妈妈家,按我老家那边的称呼,我得喊老外婆。老外婆一生命运坎坷多舛,历经三嫁,生下一个独女,也就是我的外婆。

外婆是老外婆和第一个老外公所生,还在襁褓中,就和改嫁的老外婆一起到了第二任老外公家,待外婆长到二十出头,议了婚嫁后,老外婆又和第二任老外公离了婚,最后嫁给了第三任老外公。

我们要去的就是第三任老外公家,那时候家里要是有辆自行车就都算是富裕户了,所以相对我们这种普通人家,出门那基本都是靠步行了。

天还未亮出鱼肚白,鸡也还没有鸣啼,外婆就已经一只手挎着她的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还带着新鲜露水的蔬果。另一只手牵着睡眼惺忪的我,开始出行了。

虽然还想多睡会儿,但出门的诱惑明显战胜了清晨的瞌睡。我紧跟着外婆的步伐,一步步的向前迈着我的小脚板。期间要穿过两个其他的乡镇,翻过两座大山。

小孩子总是一时的兴奋,走了一段路后,就不愿继续前行了,这时便眼泪汪汪得看着外婆,问外婆还有多久才能到。外婆一贯的回答都是,“快了,快了,还走个十来分钟就能到了”。待走到双腿酸楚,全身劳累疲困,重复的问题问了十次八次,外婆还是同样的回答时,我便失去了耐性,索性瘫坐在路上,再也不愿往前走了。

外婆在我印象里是最最温柔贤良的,从未与人红过脸,也从未见他斥责打骂过任何人,包括我的妈妈和舅舅们。对于我的无赖行为,她只能默默的在我前面蹲下,让我爬上她的背。

趴在外婆温暖宽厚的背上,困乏的我一会儿便睡着了。这时的外婆手上拎着沉重的竹篮,背上还背着胖嘟嘟的我,慢慢的向前赶着路。

不知道睡了多久,待我悠悠醒来时,早已经躺在了老外婆家的老式木架子床上了。对老外婆家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屋子里的光线特别不好,大白天的都需要拉亮电灯。而且像这种老式的土坯房子,门槛非常高,那时候的我要一步跨过去是非常困难的,往往是要先蹬到门槛上,再跳到另一边去。

但是,我还是非常喜欢去老外婆家,因为她家总会有各式各样的水果罐头,这个爷爷是不会买的,因为价格过于昂贵了。老外婆的亲弟弟那时候在县外贸局任局长,所以她家总能有这么些好吃的。我去了,自然是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了。

老外公白天一般是不在家的,要么在自家地里忙活,要么就在别人家干小工。勤快的人,是怎么也闲不住的。家里的所有杂事,基本都是老外婆打理了。在我印象里老外婆其实并不是个很擅长处理家务事的巧妇,家里的东西总是杂七杂八的放着,灶头上也积着陈年累月的灰渍。所以外婆回了娘家一般第一件事,就是帮老外婆搞卫生,整理杂物。

我醒来时已将近正午时分了,肚子早已饿得咕噜噜的叫了。我跳过起居室高高的门槛,再穿过长长的黑黑的堂屋,就走到了老外婆家的厨房了。

厨房经受长年累月柴火的烟熏,墙壁黄色的土砖块早已变成黑黢黢的了。在厨房中间靠左侧墙壁处搭建了个简易的土灶,两孔灶眼,一孔专门用来煮猪食,另一孔则用来煮饭炒菜。而在离灶不远处,正靠近厨房门边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水缸,里面蓄满了满满一缸的水,这是早起的老外公,一早便给老外婆备下的一天的生活用水。

这时的老外婆正坐在堆满柴火的土灶前,麻利的往灶肚里塞着干枯的树枝,火一下子就烧的特别旺了,红色的火光映在老外婆的脸上,刹那间感觉老外婆都浸润在一层红色的暖暖的光圈内,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柔和与慈祥。

外婆则站在灶的另一侧,系着老外婆的麻布围裙,双手的衣袖高高的挽起,拿着铁铲飞快的翻炒着锅里的菜,在等菜熟的间隙,还要把下一道菜刷洗干净,放砧板上切好。在锅铲飞舞间,一道道色相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便完成了。

我跑到厨房将小小的圆滚滚的身子拱进正在烧火的老外婆怀里,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向老外婆诉求着“肚子饿了,想吃卧室放着的橘子罐头”。站在灶头炒菜的外婆听到后,笑着轻声的呵斥我“马上就要吃饭了,不能现在再去吃罐头了,等吃完饭再吃”。老外婆才不管这些,她就我一个宝贝曾外孙女,对我那是有求必应,起身便拉着我就往卧室走去。

在卧室拿了橘子罐头后,老外婆从他的针线篓子里找出了剪刀。她用剪刀尖尖的一侧往罐头盖子边缘一撬,随着小小的“嘭”的一声,盖子便打开了。我捧着老外婆递给我的罐头,屁颠屁颠儿的就跑到厨房找外婆拿勺子去了。外婆看着两眼放光的我,只能无奈的把勺子洗了递给我。

当即我便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拿着勺子大口大口的吃起罐头来了,一会儿功夫便吃了个底朝天。这是我印象中吃过的最美味的罐头了,现在再吃就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风味了。

在我吃罐头的时间间隙,外婆的饭菜也做好了。外婆先把堂屋的灯打开,记得那时候还不像现在灯的开关都是装在墙壁上的,那时候就是黄色的灯泡边上装一个长长的绳拉索,小时候最喜欢玩这根绳子了,一拉一扯间,很容易就会把灯泡烧掉或将这根绳子给拽断了,也因为这个受过不少爸爸妈妈的责骂。

老外婆和外婆一起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到了堂屋正中间放着的木制四脚桌上。桌子四方各放着一把已略显暗黄色的手工编织的竹椅。这些都是老外公下雨天自己在家手工制作的物件儿,除了庄稼活,老外公泥瓦工,木工,篾匠的活都能干一点,因为都是自已个人琢磨出来的,没有专业师傅领路,所以这些活儿都不是很精通,仅仅也就是个入门水平,但这对于平常人家也足够用了。

我爬到竹椅上,看着桌上的菜,三个人炒了四道菜,红烧苦瓜,清炒茄子,辣椒炒鸡蛋以及压轴的红烧肉。蔬菜都是外婆一大早在地里摘了带过来的,鸡蛋在老外婆家的鸡窝里掏的,肉则是在路上割的。我上桌第一眼就盯上了红烧肉了,虽然90年代日子也逐渐过得好起来了,蔬菜,米饭是能管够的,但是肉还是不能天天吃上的。

外婆看着我那小馋猫的样儿,赶紧盛了一碗满满的米饭给我,雪白的饭粒儿都快堆到我鼻子尖儿了。待外婆和老外婆坐定后,我抓起筷子就开动了,将颜色金黄触感软糯的红烧肉放到嘴巴里,牙齿一咬,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就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这五花肉肉质滑嫩,火候把握的刚好,入口酥软即化,回味无穷。一口红烧肉,一口饭,一会儿功夫,肚皮儿便变的溜圆儿了。

除了红烧肉,其实外婆做的红烧苦瓜也是一绝,只是在有红烧肉的桌子上,它往往就黯然失色了。吃完中饭后,外婆和老外婆便开始收拾碗筷,忙活家里的琐事了。我便拍着圆鼓鼓的肚子,一跳一跳的跑到隔壁领居家找小朋友玩耍去了。

玩耍到接近傍晚晚饭时分,外婆便会来隔壁邻居家领我回去吃饭了。我只能依依不舍的和小伙伴告别了。回到老外婆家,老外公已经下工回家了,他看到我异常欣喜,一把就把我举到了他的肩膀上,这位已年过古稀的老人,肩膀还是那样的浑厚有力。他没有亲生子女,只有一个痴傻的侄儿,侄儿没有成家,无后代,所以就格外的偏爱外婆这一脉年幼的我。

吃完晚饭后,照例老外公会搬出一把躺椅放到房前的晒谷场纳凉,我则搬出我的小板凳坐在老外公一侧,老外公用手里的大蒲扇一边给我扇着风,一边给我讲着各种传奇神话故事。

那时候夜晚的天还铺满繁星,各种不知名的昆虫纷纷在竭力的展示自己美妙的歌喉,萤火虫在草丛里,乡间的小路上飞舞着。我听着古老的故事与虫鸣,困意阵阵袭来,不一会儿就趴在老外公的腿上睡着了。

通常会在老外婆家住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早早吃完早餐便要往家返了,手里拎着老外婆给我的好些罐头,心里早乐开了花,也忘记了赶路的辛苦。

现在我已过而立之年,三位老人家们也均已仙逝。在午夜梦回时,才能深刻的激起记忆里尘封的那段深刻的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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