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曾有那么一条河,它总是虚弱躺在冬天里,微微亮,两旁潦草地露出几多灰圆的石块。
它有些光秃秃的,连草也看不到什么,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春天一样。倒是离着河的对岸稍远的地方长着一片的林子,密密的,风一吹过,像是春天摇摆的舞裙。
我对它说不上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喜欢的,虽然做为一条河,它显得太不讨喜了。
我的那曾经宝贝似的铁皮盒里,至今还收着那么一块小小的,灰圆的石块,不过,它不归我,它属于另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她叫姝,一个住在河边上的小姑娘。
姝是个整天整天挂着笑的人,这对那时的我来说是个很奇特的事,因为我是个怕羞的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她那般在那么多人面前笑得小嘴咧开,用白得发亮的牙齿晃着你的眼睛,久久也不合上。但她笑得的确很好看,或者说,这个笑因为是她,所以很好看,就像春天花该开一样,她好像生来就该笑。
我想,我应该是仰慕她的,毕竟,与那样快活如她那般的人相处,没有人会拒绝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条河边,那天我安静的坐在河边,她忽地拍了拍我的肩,我茫然转头,看见她正对我笑着。我呆了呆,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忽地开口说:“你在干嘛呢?”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话也没说。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开口问道。
“……”我又什么都没说,样子呆的有点可笑。
“你不会是个哑巴吧?”她思索了一下,终问道。
场面突然间变得很安静,过了半晌,我总算是开口说道:“我在看河。”
她愣了一下,然后好像被忽地逗笑了,眉毛愈发地弯了起来,嘴角咧得大大的,比平时还要大,牙齿好像露出了更多,白晃晃的,好像晃到了我的眼睛。我忽地觉得她好像更好看了。
笑罢以后,她的身边从此就多了一个我,她走哪我到哪。她特别喜欢逗我,有时候总会笑着逗我几句,我脑子反应慢,听了之后,总是要后知后觉的才会脸红,每当我脸红,她总是会笑得更欢,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很像风吹铃铛,大起大落,很有味道。
我们经常是在河边玩耍的,说是玩,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坐在石头上说话,而说是说话,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一直在听,说得那个人多是姝。
她说的话很杂,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她说着她家的那只小鸡,怎么还不长大;说她要上学,作业有点多;说我要是没上学,她可以带着我一起上;说我怎么那么安静,那么不爱说话。我总是静静的听着,有点想笑,我当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有那么多话,好像怎么也说不完一样的,就像那条河里的水一样,流也流不尽
有一天,她问我河的那边有什么,我说,有一片林子,而林子的外面有一个火车站。她惊奇地望着我,问我怎么知道,我呆呆地望向对岸,什么也没说。我一直没告诉过她,我就是从那里被父母送过来的,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偏远的地方。然后日复一日的过着这样孤单,而又不着调的日子。
忽地,我开口说道,我们来搭桥吧,她愣了愣,问我为什么,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的说:“总会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