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普通人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是犹疑不清的。

当我们受到善意时，觉得世界真好，人真好，人性本善；

当我们受到恶意时，觉得世界真坏，人真坏，人性本恶。

这种判断，时时刻刻在影响着我们。

影响着你的思维，影响着你的认识，影响着你的判断，影响着人际关系，影响着事情的处理方式，当然也就影响着你的身体与寿命。

于是这个世界就变得时而好，时而坏，混沌不清。致使你的脑袋与情绪、行事的风格也是如此。

那么，我们能不能跳出“我”的感受，从局外，来对这个社会的运行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呢？

2、

我们说不清现在，说过去，说一二百年前吧，清代的时候。

吴思有两本名作：《血酬定律》、《潜规则》，冷眼旁观，将中国清代社会的运行挖的入木三分。

按照这位前中央媒体一线记者、史学家的观察，清代社会就是一个金字塔：

皇帝——大官僚——小官僚——百姓，中间夹杂贵族、乡绅等。

每一个上层阶级都像是在开动抽水机，源源不断地向下抽水，就是抽血、剥削。

他又作了一个比喻，整个清代国家就像一个大牧场，统治阶级是牧羊人，封建官僚是狼，老百姓是羊。

牧羊人要吃羊，狼也要吃羊。

狼如果太多，吃的太狠，羊就少了，牧羊人与狼也就完蛋了。

所以，牧羊人一边要吃羊，要喂狼。一边还要鞭打狼，控制狼的数量，驯服它适度的吃。

这就是清代，以及以前秦、汉、三国、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都是这个模式与规律。

3、

年少时，觉得吴思的这种观察，看的很真，很透。

如今年纪渐长，觉得在上述基础模式上，社会还有其他许多东西：

第一、情感。每头“狼”，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人是弱小的、有限的。它有它血脉、亲族、朋友，以及各种亲密关系的延伸。在中国这种社会文化中，尤其如此。狼不能、也不是只去吃羊。其中有一部分羊，与狼是同盟。

第二、道德与法规。在实际运行中，牧羊人、狼管理者，并不是只像丛林社会那么肆无忌惮。它们实际上一直在受教育，不管是主动与被动，不管是真遵循还是虚伪维持，这是一个游戏规则。它们或直接受道德、法规的节制，或心里隐隐有这些东西。

而牧羊人怎么管理狼头？狼头怎么管理狼群？狼怎么吃羊？狼怎么管羊？

羊头与羊怎么相处？羊与羊的相处

……

就是在这个框架里的各种细节与规则。就是我们经常看到的“老狐狸经”、“人情世故”、“潜规则”之类的总结。

当这些基本概念理清之后，我们遇到的人、遇到的事的行为逻辑，就会看的清楚了。

4、房子与财富

1989年时，报纸做过这样忧虑的报道：

人们为什么对房子这么的忧虑，因为房子代表着人们安身立命的基本因素，代表着我们的财富。

三十年过去了，我们仍然在忧虑、声讨房价的过高。

那么，房价到底是不是过高？

笔者觉得我们可以换一个视角去观察，我曾经瞎想过一个指标：

你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普通劳动者的平均工资大概是三四十块；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普通劳动者的平均工资大概是三四百块；

如今，中国普通劳动者的平均工资大概是三四千块；

在五十多年期间，我们的收入增长约了一百倍。

大多东西都涨价了，涨了很多倍；也有一些东西涨的很少，比如粮食。

那么我们的生活水平、收入水平是否真的提高了？

不好衡量。

所以我瞎想了一个指标：我们人的财富，不拿黄金、粮食、肉蛋等等硬通货去比较。

而是把一个正常劳动力的年收入，作为一个基本单位，去衡量。

比如假设现在中国正常中青年劳动力的年收入是5万元（2021年，河南中部县城，相当于古代河南的一个普通农民）。

那么你年收入10万，就会过的宽裕一些；

你年收入50万，一个人顶10个劳动力，生活就富裕；你就能轻松地雇保姆，节省家务劳动；

你年收入500万，一个人顶100个劳动力，生活就很富裕，你的个人欲望就能很容易的实现，厨师、保姆、纳妾、跟班等等，很容易招来。

大约到了这个范围内，实际上你已经达到了普通人的生活水平天花板了。而你仍然是小人物，仍然是县城这一级别的富翁。到了省会、京都、上海深圳，钱不够用，人脉更远远不够用。

为什么？

在中国文化形成的社会构成氛围里，“民”之上，还有“士”、“贵族”、“当权者”、“大富豪”等等。

万户侯这个概念很熟悉吧？

在中国史书上就有功臣、宠臣、外戚被封侯，奖赏食邑百户、千户、万户。

比如著名的张良，在开国后，被刘邦封为留侯，奖励食邑三万户。

三万户是什么概念？

我们胡乱估约为三万个正常劳动力的收入，也就是说年收入5万X3万。注意，这还仅仅是基本收入。远远不包括这类权贵的其他收入，什么生意收入、权利寻租收入、个人影响力所带来的便利、福利等等。

这就是一个帝国，“士”这个阶层，所能达到的最高的那个水准。这只是大约。而且那些积极敛财或贪腐的当权者，远远比这个更有钱，比如明代首富、大地主徐阶，比如清代的和珅。

绕了这么一大圈，是想解释一下基本概念，回到主题：房子。

上至万户侯，下至年收入500万，房子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难题，并不会觉得房子贵。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个基本生活资料。就像粮食与空气一样。它可以高一点，也可以低一点。

谁觉得房子贵？农民！就是现在的普通劳动力，比如笔者。

除非政权完蛋，经济崩塌，否则房价、物价一定是建立在以普通劳动力收入的基础上。

古代农民花一辈子的辛苦可以盖自己的房子。

同样，如今的普通劳动力，也是要花很长时间，乃至于一辈子，去买一套房。

古代的农民花一辈子，盖了几间房，普遍觉得很欣慰——靠自己的努力，有了这么一个家。

现代的我们按揭贷款，花一辈子买了一套房，普遍觉得压力大、灰心丧气。

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

因为民智开了，见识不一样了。

古代农民大多不知道自己是被封建当权者剥削了，自己的收入很大一块都交给了“万户侯”、“帝、王、将、相”。

但是现在资讯太发达了啊，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们通过媒体见到了大量富豪奢靡夸张的生活啊，距离我们就是一个屏幕的差异，觉得捅破这张纸就抵达了啊。

可是这张看似薄薄的“纸”，其实是社会复杂运行带来的鸿沟。

不是房价贵，是在社会这个金字塔型下，我们的位置太低。

5、拜金女

我们都讨厌拜金女，讨厌女孩满脑子钱，奔着物质去。一边残酷对“舔狗”，一边跪舔富贵。

因为注定我们大多人都是普通出身，普通收入，被跪舔的特权沾不到边，心动的求爱往往沦为跪舔。

可是，打开了上述的视野，你再想：

在古代，95%的是农民家庭。

农民家庭的女儿，如果从小被各种煽动，被各种物质主义、消费主义煽动，她想出头，想过好的生活，想在小姐妹儿面前扬眉吐气，想嫁一个意气风发、香车宝马的郎君，而不是灰头土脸、束手束脚的农民。那她该怎么办？

当然是想尽一切办法嫁入5%的有钱人家啊，嫁的越富越好啊。

妻子实在当不了，妾也可以啊；妾不行，每月给个十万八万的二奶也行啊。总比在家种地（工厂流水线打工、微薄收入的辛苦职场人）强啊。

这种思维当然不道德，有问题。可是，大多人就是普通人啊，没有那么好的德性、那么强的能力、那么坚定的意志啊。很多行为，就是动物本能啊。她就是求一个衣食丰足啊。

不是女孩子太拜金，是在社会这个金字塔型下，我们的位置太低。

6、

当我们看懂了上述，再来看古代的故事，我擦，那些我们看不起的小人物，那些琐碎的事，那些潦草的人生，就是如今人间的普通人、普通事啊，就是那么真实啊。

那些朝堂上的集会，那些乡野里的风土，那些人情的路数，那些事故的模式，那些眼神，那些话语，那些动作，那些交际，那些遭遇，三百六十行的每一类人，三界二十八层天的每一个阶级，和现在的我们有什么区别呢？

每个人的动机、行为都符合自己逻辑。

就是在人间啊。

《千草堂读史》084：历史也是阴阳变化   

作者：禹州千草堂朱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