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混世哲学（七、八）

王自成

七怎样做到强——勤俭

“勇毅”和“坚忍”是强的精神基础，而“勤俭”则是“明强”的实践基础：“惟俭可以生廉，惟勤可以生明。此二语是做好官的秘诀，即是做好人的命脉。”

曾国藩如是论述“勤”的理由：“习劳则神钦。凡人之情，莫不好逸而恶劳。无论智愚贵贱老少，皆贪逸而惮于劳，古今之所同也。人一日所著之衣，所进之食，所用之力相称，则旁人是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也。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劳，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馐，衣必锦绣，酣豢高眠，一呼百诺，此天下最不平之事，鬼神所弗许也。其能久乎？古之圣君贤相，如汤之昧旦不显，文王日昃不遑，周公夜以继日，坐以待旦，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励。无逸一篇，推之于勤则寿考，逸则夭亡，历试不爽。为一身计，则必操习技艺，磨炼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虑，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才识。为天下计，则必己饥己溺，一夫不拔，引为余辜。大禹周乘四载，过门不入，墨子之摩摩放踵，以利天下，皆极俭以奉身，而极勤以救民。故孟子好称大禹墨翟之行，以其勤劳也。”

所以，曾国藩视“勤”为万能钥匙：“治军之道，以勤为先。身勤则强，逸则病；家勤则兴，懒则衰；国勤则治，怠则乱；军勤则胜，惰则败。惰者暮气也，常常提其朝气为要。”治军需以之：“治军以勤字为先，由阅历知其不可易。未有平日不早起，而临敌忽能早起者；未有平日不习劳，而临敌忽能习劳者；未有平日不能忍饥耐寒，而临敌忽能忍饥耐寒者。吾辈当供习勤劳，始之以愧历，继之以痛惩。”事上、当官、交友、驭民当然亦以之：“勤廉二字看似平淡，实则获上在此，信友在此，服民亦在此。舍此二字，上司即偶然青盼，亦不能久；欲求寅僚之敬佩，百姓之爱戴，即袭取于偶然，亦不可得矣。欲请廉字，须从俭字下功夫。用人宜少，官气宜轻，常如教官衙门规模。所出即少，所入自可不苟。欲请勤字，须从清理词讼下功夫。当限定每日讯结几起，作为自己功课。”

当然，学问需要“勤”，这在前文已经说过。同样，治家亦“勤”而已。曾国藩曾说：“余与沅弟论治家之道，一切以星冈公为法，大约有八字诀，共四字，即上年所称‘书蔬鱼猪’也；又四字则曰‘早扫考宝’。早者，起早也；扫者，扫屋也；考者，祖先祭祀，敬奉显考、王考、曾祖考，言考而妣可该也；宝者，亲族戚里，时进周旋，贺喜丧，问疾救急。星岗公尝曰：‘人待人，无价之宝也。’星冈公平生于此数端，最为认真，故余戏为八字诀曰‘书蔬鱼猪，早扫考宝’也。”其祖父星冈公的这八个字所概括的无非是当年耕读之家的基本事业，要求“勤”以为之而已。

八明强的根本动力——立志

勤是明强的实践基础。然而，人性有弱点，好逸恶劳几乎是普通人的天性。要做到勤，最大的敌人是那个懒散的自己。要把那个懒散的自己鼓动起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志。所以，曾国藩说：“士人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三者缺一不可。”可见，如果一个人没有大志，就可能宁可“甘于下流”，而吃不得勤苦。因此，“凡人才高下，视其志趣。卑者安流俗庸陋之规，而日趋污下；高者慕往哲隆盛之轨，而日即高明。贤否智愚，所由区矣。”

无志者自甘庸俗，无从要求他吃“勤”之苦，“明强”、“坚挺”、“学问”也就无从谈起。而有志者自求高远，筋骨之劳、个人得失乃至坎坷蹇挫皆不足畏，更不足道：“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然后不忝为父母所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才贤否避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犹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志不仅是一切事业的根本，也是强身健体、安身立命的根本：“凡沉疴在身，而人力可以自为主持者，约有二端：一曰以志帅气，一曰以静制动。人之疲惫不振，由于气弱。而志之强者，气亦为之稍变。如贪早睡，则强起以兴之；无聊赖，则端坐以凝之。此以志帅气之说也。久病虚怯，则时时有一畏死之见，憧扰于胸中，即梦魂不甚安恬，须将生前之名，身后之事，与一切妄念，扫除净尽，自然有一种恬淡意味，而寂定之余，真阳自生，此以静制动之法也。”

志还是人能坚挺于逆境的精神支柱。有“民胞物与”的大志，就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处逆境之道，惟西铭‘无所逃而待烹，申生恭也。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等句，最为亲切！” 因而就有气定神闲的从容：“外境之忤逆，未可置虑，置而遣之，终履夷途。心欲其定，气欲其定，神欲其定，体欲其定。”有圣贤的仁心，方能有“动心忍性、委曲求全”的圣人之行：“古人办事掣肘之时，拂逆之端，世世有之，人人不免。恶其拂逆，而必欲顺从，设法以诛除异己者，权奸之行径也。听其拂逆，动心忍性，委曲求全，且以无敌国外患而亡为虑者，圣贤之用心也。借人之拂逆，以磨砺我之德性，其庶几乎！”

总之，志是成功之始。有志者有如今日所说的“情商高”，经得起挫折且百折不挠，所以多成大事。而无志者患得患失、无所事事，当然难以成事了。

2017年12月5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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