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谷里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村子的入口,可惜不是我想要找的那个村子。有时候真感到心累,只是接了述异馆的差事,便不可能再脱身了。
嗯,其实我是精疲力尽昏倒在地上,被村长拖进村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村长正带着村民围着躺在村子中央广场上的我跳舞,村长他妈坐在我旁边唱长恨歌,我躺在地上不敢起来,也起不来,我的腿骨折了。
后来,村长告诉我,是他拖我进村的时候弄折的,我一直不能理解腿是怎么折的,而且身材魁梧的村长为什么不背我,抱我也是可以接受的。然而,这些疑问我一直没开口问他,总算他救了我一命,不能因为这些小事伤了我与他的感情。
看到昏迷的我醒过来,村民们脸上都焕发出笑容,村长却一脸阴郁地让村民们散去,然后架起我双手,村长他妈架起我双腿,村长和他妈一前一后就把我架去了他家。
路上,村长他妈问我她唱的长恨歌地不地道,我不得不承认她唱得极好,不然我也不可能在刚才那种状态下听出来她唱的是长恨歌。于是我奄奄一息地赞叹她唱得音韵纯正,村长他妈一高兴抬得格外卖力,此时我似乎看到我那条骨折的腿正向天国飘去。
我躺在村长的床上,喝了村长他妈熬的药,渐渐清醒过来,感受到骨折的腿上传来一阵阵凉意,应该是敷了药了,心想村长和他妈应该还算是正常人吧!但是,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一疑虑。
村长站在床边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他带领全村村民用祖先传下来的巫祭仪式拯救灵魂被夺昏迷不醒的我,但是我比典籍上记载的苏醒时间早了一刻钟醒来。村长认为仪式并无缺漏,典籍所载仪式产生的效果也是精确的,我提早苏醒,说明我只是疲累过度昏倒了,我的灵魂一直都在。村长表示很失望,一脸忧郁转身而去。
我被村长的失望情绪感染,只觉得悲痛难当,我思考再三,心想巫祭仪式上的巫歌是否不太合适?在村长喂我喝药的时候,我跟他提起此事,我表示唤回灵魂这么重要的事,是不是应该用一些上古的咒曲来当作为巫祭仪式的巫歌,而不应该用长恨歌这种流行歌曲,村长只是默默地摇头,而在一旁刨木的村长他妈瞪了我一眼。
三天后,村长他妈为我手工打造的轮椅就快完工,准备每天上午推我出门晒一个时辰太阳,认为可以加速我的复原,我担心我那脆弱的腿承受不了折腾,但是被她的热情所感动,便答应了她。
阳光洒上身,我隐约感受到了骨头断裂的地方在慢慢生长。轮椅造得精妙,椅背放下可以斜倚上身,我躺着,脑子昏昏沉沉。村长的邻居王大叔在我旁边也躺在轮椅上,他说是训练巫祭仪式时扭伤了腰。
王大叔告诉我村长他妈脑子有点不正常,我表示认可。王大叔认为本来不该跟我说这话,但念在一起坐了村长他妈造的轮椅,应是宿世缘份,所以知无不言。
在村子西边有一个深潭,一道瀑布于山崖垂下,水声潺潺。有一天我和王大叔坐在轮椅上看村长他妈在潭边叉鱼。村长双手抱膝面对瀑布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王大叔说村长在哭,因为村长对巫祭仪式没有信心。我表示是自己对不起村长,辜负村长厚望。王大叔不屑地说这一切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虽然我表现的兴趣不大,但王大叔还是表示念在跟我有宿世因缘的份上,决定将村长的故事告诉我。
村长担任村长再过三个月就满七年了,到时他可以卸职离村,村长的梦想是带着明佾去虞渊看日落,而现在的村长只想复原巫祭仪式,为了让沉睡的明佾苏醒。
王大叔觉得典籍只是一个跟村长他妈那样不正常的祖先留下来的东西,上面记载的东西其真实性有待商榷,但谁都有被降伏的时候,村长是被明佾降伏的,这种情况下,村长也变得不正常了。
明佾的昏迷使原本温和的村长变得阴郁,村长遍寻灵药,没有起色,三个月前从典籍中寻得巫祭仪式。村民体谅村长,无条件支持,三个月来一直训练巫祭仪式,原本静谧的村子,如今随时可见村民狂舞。王大叔原本想担任演唱巫歌的萨满,但按典籍所载,村长他妈是最合适人选,王大叔退而同舞,由于操练巫舞时过于尽兴,扭伤腰部,已养伤半月。
村长他妈不负盛名,是村子精神领袖,村民以村长他妈为标竿,凡是村长他妈所言所行必不正常,反村长他妈之道而行之应为自然之理,村民智慧令人感慨。对于明佾昏迷,村长他妈认为要相信科学,有一天突发奇想,觉得应该造引星仪上接南斗星力,南斗注生,当可接引明佾走失的灵魂归来。
村民为村长他妈学识所折服,贡献上等木料若干,村长他妈造完引星仪准备择日开坛接引星力,造引星仪的木料有剩余,为我和王大叔造了轮椅。
养伤一月,我与王大叔伤势渐愈,村长每日苦读典籍,指导村民练舞,村民们每日练舞,气色大佳,村长他妈卜得吉日,准备开坛,星坛设于村西水潭边。
开坛之日,天清气朗,村民都前去观礼,村长却在家中昏睡,王大叔与我本对此事不抱希望,不愿前去,便推托行动不便,在王大叔家门口坐着轮椅晒太阳。
夜幕降临时,村长他妈却让两位村民将我和王大叔推到星坛,原来我们二人是村长他妈所选引星力的法器,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坐在与制造引星仪材料相同的轮椅上,已经淬炼得气息相应。王大叔与我无言以对,村民们赞村长他妈学术严谨,祝愿明佾能早日醒来。
明佾躺在安置于潭中大石的竹榻上,我与王大叔一人手持一面大铜镜,村长他妈仰头望天,表情肃穆,接着声音凄绝地吟唱九歌,引星仪渐渐转动,我一阵恍惚,仿佛有一道星光,从天上涌下,灌入我手中所持的铜镜里,然后缓缓流向明佾,又从明佾身上流入王大叔手持的铜镜里,星光中明佾脸色苍白,只余一线呼吸,却生机未绝。星光不断涌动,村长他妈吟诵之声不断,在场的人们却都觉得眼皮渐渐地沉重。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微亮,明佾还安静的躺着,村长他妈坐在引星仪边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村民们把昏迷中的明佾送回了村长家,村长也还没醒,我与王大叔无事可做,坐在村长家门口,准备晒太阳,因为村长也在昏睡,没人照顾我,我向王大叔表示接下来希望能住在他家,王大叔表示欢迎,毕竟与我有宿世因缘。
这之后又过了半月,我能下地行走,已许久未见村长与他妈,到了村长家却没他们二人踪影,不过也好,村长大概醒了,应是无恙。
我又走到村口,看见村长和村长他妈,他们表示已知我今日要走,前来告别,村长给了我一块圆石,说是在村西潭中自己泪水所化,托我寻一处火山扔了,村长他妈赠我一把梳子,是拆了引星仪所制,村长他妈认为受了南斗星力淬炼,用这梳子梳头可保养头发。
山间有仙人泣,恍然一去,谁被降伏?
走出村子,只听得村长吟唱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