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渐深渐浓,雨总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独自伫立窗前听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声,不禁想起戴望舒的《雨巷》,一条多么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啊!雨巷中,彷徨着一位诗人,又彳亍着一位姑娘。他们在雨巷中飘然相逢,又飘然相散。这迷离惝恍之景,这凄美幽怨之情,引发了多少读者无尽的遐想与忧思!诗人笔下的雨巷,究竟是怎样熔铸而成的?究竟表现了一种怎样的情思?且让我们来细细探寻,探寻雨巷诗人的心路历程。
戴望舒之所以写下这《雨巷》,从个人身世考察,他的降生以及他的早年生活,似乎都与“雨巷”结下了不解之缘。正如这位诗人故乡的有的学者所考证的:1905年3月5日,戴望舒在杭州大塔儿巷11号诞生。
他家的周围都是悠长的小巷,大塔儿巷和小塔儿巷从东向西蜿蜒,皮市巷和华光巷横贯南北。他八岁入杭州鹾务小学读书。这所学校在他家西南方向的珠宝巷内。他14岁入杭州宗文中学,这所学校又在他家东北方向的皮市巷内。他上小学和中学,都得走过好几条长巷。
戴望舒发表《雨巷》,时年22岁。因而,我们完全有理由推想,这位诗人对当时刚刚过去的童年和少年的记忆,那朝朝暮暮所走过的江南雨巷,一条又一条,一程复一程,该为他灵感的得来,意象的摄取,提供了多么厚实的生活基础。许是他太熟悉雨巷了,太系念雨巷了,于是往昔在雨巷的足迹,便像梦一般地飘来,涌来,这便是他写《雨巷》的原因,或者换言之,这便是他灵感的触发点。
戴望舒之所以写下这《雨巷》,自然更有他提笔的当时所特有的时代背景和个人心境。在第一次革命战争高潮中,戴望舒受到了革命的洗礼,他还加入了共青团,在震旦大学投入了革命的洪流。然而,为他所意想不到的是1927年4月12日,反革命政变发生了,无数革命者遭到屠杀,他也遭到通缉。
据施蛰存回忆:“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以后,望舒、杜衡,都隐迹在我松江家里的小楼上。闲居无事,就以译书消遣。”“望舒译诗的过程,正是他创作诗的过程。译魏尔伦诗的时候,正是写《雨巷》的时候。”因而,这《雨巷》的问世,除了诗人早年生活的触发外,更是他在革命的低潮时期,躲进小楼、躲进“雨巷”的一种忧郁和苦痛的复杂思绪的抒写。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这是诗的开头一节,也是全诗的主旋律。反复吟咏这几个诗行,闭目回味,浮现于我们脑海的是这样的情与景:以情而言,是独自、彷徨、寂寥、愁怨;以景而言,是纸伞、雨巷、丁香、姑娘。此情此景,水乳交融,幻化为一体。这是孤独的袒露吗?这是爱情的渴求吗?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我们不必追问得那么具体,也不必回答得那么确切。因为诗毕竟是诗,正如前人所说:“诗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尤其是戴望舒早期的诗,大都不是直接对现实的摹写,而往往是一种隐蔽灵魂的宣泄。正如戴望舒的另外一位好友杜衡在《〈望舒草〉序》中所说:“一个人在梦里泄露自己的潜意识,在诗作里泄露隐蔽的灵魂,然而也只是像梦一般朦胧的。从这种情境,我们体味到诗是一种吞吞吐吐的东西,术语地来说,它的动机是在于表现自己与隐藏自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