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年代,人们对食物的加工也是粗犷的,比如说一些粗粮的吃法,直接放在水里浸泡,然后晾干表面的水份,端到村头的石埝上,压到脱皮或者直接压扁,再拿回家煮饭。虽然粗粝,却是天然而健康的吃法。
母亲和村子里的女人们一样,总是喜欢端着一簸箕浸泡过的粮食,去村头压埝。她自己去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拉着我或者妹妹一起,说是做个伴,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要帮忙的。
到了地方,如果埝上正好有人在忙碌,我们就要放下手里的粮食等一会。不巧恰好人多的话,还要排队,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一家一家的压。如果前一家恰好压的是芝麻,要回家炒芝麻盐吃,那大家的鼻子就有福了,芝麻的香气能传出半里地去,埝的周围都是麻香,好闻极了。
终于要轮到我们了,母亲快速的用葫芦做成的瓢子盛满一瓢粮,均匀的撒在埝台的大石头底下,然后就扶着一端的木头柄,开始用力的推起来,我则在另一端的木柄前和她一起推。
巨大的石头滚轮底下,粮食一颗颗被压的脱了皮,再继续压的话就变成了扁扁的样子。我们一般压的都是小麦,花生,黄豆什么的,在我们两方的共同用力下,它们在埝台上不甘不愿的被改变了形状,变成了母亲想要的样子。
压好了一瓢,母亲还要去簸箕里再舀一瓢。那时候的我耐心实在是有限啊,总是想偷个懒,找个地方歇一会,因为这活儿也确实挺累的,扶着个木头棍子,一个劲的围着圆圆的埝台转啊转,就像那拉磨的毛驴,只有起点,没有终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结束。这种看不到头的,还是负重前行的路让人绝望。
换了妹妹去压一会儿,她也不耐累,毕竟那时候还都很小的样子,然后再换我去。好在最后满满的一簸箕粮食,终于全部都压好了。母亲用专门用来扫埝的笤帚,把所有的渣渣碎碎全部都扫干净,把埝让给下一个等待的人家,然后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就端起簸箕,带着端着瓢子的我们,一起回家了。
压扁了的花生碎,黄豆扁,放在粥里熬煮的时候特别香,又有嚼劲。就算是不煮粥,和地瓜一起煮,快熟了的时候放点菠菜,再放点食盐,也是好喝 的不得了,我们几个小孩子每次都能吃满满的一大碗。
现在的我由于远嫁他乡,再也不能随便就吃到这种小时候的美味,所以很是怀念。每次过年或者放长假回老家的时候,我都要央求母亲再去给我压点好吃的,我好带回现在的家里。
但是母亲的年纪越来越大,我已经不忍心再让她做这种体力劳动,便找个借口,说我已经不喜欢吃那些东西了,现在只喜欢吃门口那棵核桃树上结的大核桃,于是母亲便小心的守护着那棵树,仔细的收着树上结的果子,好等着她的女儿回家的时候,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至于村头的石埝,先是沉寂了几年,没有人动它。因为很多机器的兴起,人们手里的粮食有了更好的加工方式,想要磨成什么样子基本上都能做到。
可是最近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冷清的石埝又热闹起来了,许多村民茶余饭后又端了簸箕,嘻嘻哈哈相约来到埝边,开始用这种古老的方式来加工粮食,大概是开始返璞归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