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把它比喻成掌纹,纵横交错,完全看不出条理。
如果这个村庄也需要名片,那么我要首推这蜿蜒又静谧的窄道。
它承载着一代又一代孩子的童年。它负荷着一代又一代成年人的脚步。它收纳了所有在此生活过人们的欢声笑语和哀嚎悲怆。它是水乡人的缩影。
邻居院墙内的青柿和红枣已蹿出墙外。树下乘凉的老人和孩子各自取乐。十几甚至几十户人家共用的过道成了邻里间联系的纽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景象这里依旧存在。
葫芦藤蔓爬上墙头,开出白色的花,触须还在极力寻找依附,每次经过触摸我的皮肤,触觉告诉我,它们对生命的渴望。
这弯弯曲曲的窄道,有时一眼望不到头,有时是突然挡住去向的墙后山,不得不改道。不解,问年纪稍长的,说这本是一块荒地,塬子上盖房,所以每家每户往往没有标准,地有多大,房有多大。人多了,沟壕便被填充当做街道。这也是它弯弯曲曲的原因。问同年等辈的,说村里已有规划,房有多高,院有多大,五家一横过道,东西都是过道,这也是一眼看不到头的结果。这便是它的魅力,不同人的眼里,不一样的历史。
不曾真正走进它的人还是容易迷路,但也是迷人之处。当初鬼子进村,想必也是如进了迷宫,兜兜转转,蒙了圈。
小兵张嘎能给邻居堵烟囱也要拜它所赐。过道宽的不足五尺,窄的人侧身方能通过。地下封闭的世界到了房顶全部被敞开。这户到那家不过是抬腿的距离。
从家里去主街需要穿过几十家门口。有新式的铁门,也有老旧的木门。有松鹤延年的壁画,也有石灰雕刻的爱我中华。也有院落敞开的,门口种有挂了红灯笼的石榴,也有成片疏于管理但长势喜人的竹子。新竹蹿个赛过老竹,叶子也更加翠绿。石榴树下泡沫箱里有郁郁葱葱的大葱。去年还挂满树枝的黄桃,今年因修整院子被砍去了枝桠,只剩主干充当支架绑上绳子晾衣。偷懒没被砍去枝干的海棠却在开花过后结出了果……
去年还抱在怀里的娃娃已开始蹒跚走路,常年在过道里拉长龙的大嫂打着不痛不痒的招呼,年近八旬的夫妻习惯的饭后一个扶墙看过往的行人,一个在水池边刷碗。老太太皮肤依旧白净,岁月刻画的脸露出慈祥的面容。
从窄道里看天,是狭长的,它风云变幻,却也让人雨露均沾。从窄道里看路,是蜿蜒的,但你坚持往前走,也终会有尽头。从窄道里看人,是真挚的,嬉笑怒骂,全凭一颗心。从窄道里看事,却是最全面的,生老病死,皆由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