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人
——水不洗水,尘不染尘
在自己写的随笔里有这么一句话:
“三观的确立,不只是顺应鸡汤文的呼吁,而是在洪流中保持清醒,不被各种方向所左右。倘若自己的帆,飘忽不定,便是一只傀儡,一只被利用的傀儡。”
我觉得,在自己的三观之路,姥姥自始至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外人评价她,刚强持家,可在我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在我成长的路上,用她独特的方式修去我的枝杈。
春意蠢动,花香先行
“姥娘,这是什么花啊,怎么这么好闻啊。”
“那不是槐花嘛,明知故问,知道你馋,等给你柱大爷说一声,我就给你摘下来做饼。”
在老人家的后院里有几棵洋槐树,每每四月花期一来,幽香四溢,当真是应了“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而年少的小孩又颇为顽劣,和舅家的表哥一道,被戏称“两大祸害”。槐花开放,不待香气散出院落,他俩便手持竹竿尽数打落,更惶谈想吃上槐米。
因为院落归属问题,那两棵洋槐不是老人家的,因此更加肆无忌惮。每每看到老人微驼着后背对着朝他俩咒骂的邻居赔笑时,总有种滑稽之感。
花期一过,便是洋槐蜜出产的时刻,馋嘴的小孩总是能得到最多的份额,羡煞表哥表弟,而老人总是会为他圆场,那洋槐蜜且不如枣密醇绵,也不似花蜜浓香,但偏偏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热水裹挟着雾气,每每触动小孩的味觉,便好似听到了姥姥的笑骂。
这便是春,暖意从未缺失……
竹林痴缠,风颂知鸣
“我想出去逮爬杈去。”
“熊玩意,我这几根筷子早晚让你败坏完。”
蝉在小时候的村庄里可是一个极好的玩具,可两两放在钵盂中看其角斗,可相互比赛看谁的先脱去外衣,最惨的下场,或许就是被家长浸在盐水后扔进油锅翻滚,一沉一浮之间,尽显生命脆弱,变成了金黄的补品。
蝉俨然成了孩子头儿的评选标准,而老人给用竹筷做的蝉夹,总能给他带来巨大的“财富”。斧头对准筷子一砍,在临近透时收手,而后一根竹签横贯,布满老茧的双手灵活翻动,就这么一个玩意,这小孩便“蝉联”孩子头数年。
又是一年严夏日,不知窗外谁家蝉鸣。
这便是夏,欢愉从未缺失……
风吹麦浪,夕阳似火
“太热了我不想去。”
“还是老规矩。”
“走。”
好似老人从未对小孩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所惊讶到,她总有种魔力,让他这自诩桀骜的人儿啊,也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手段之下。金秋,麦田,总有驼背一老人,弯腰后左手一抓,右手镰刀轻舞,轻轻一扬,尽数落在筐中,不消片刻,筐内轻轻一扎,便是一捆。
而后面总跟着个小孩,左手一根竹竿,右手一块石头,一会砸砸野鸡,一会逮逮蚂蚱,玩得尽兴了抬头看到老人似怒的目光,吐吐舌头假装捡几个麦穗,然后又投入到自我的世界中,以此磨工。
夕阳被远处的山峰戳了个洞,老人起身揉揉酸痛的腰,装好麦穗,扭着小孩的耳朵上了车,扬起的风沙,遮住了老人的笑骂。
这便是秋,闲适从未缺失……
寒意凛冬,烈火琅玕
“姥娘我放假了,我决定在你家常住!”
“住行,你要是再和以前似的,我就把你送回去。”
只见小孩书包往火炕上一扔,一头扎进柜子里,泥鳅般排山倒海似的在里面翻涌,找出各种爆竹,拿衣服一捧,顺手点一根檀香,一溜烟似的钻进巷子里,老人的叮嘱一点也没听进去。
下了雪后的村落才是小孩的胜地。一个空瓶,一捧爆竹,一堆柴火,足以让太阳东升西落间停滞孩子们的时间。炊烟在一根根的烟囱中升起,孩子们相互告别,约定好时间,奔向自家的灶台,不管是啥先填个半饱,心满意足晃悠回屋。
窗外柴火噼里啪啦,屋内处处热气升腾,听着老人的唠叨,看着引人的电视,孩子心想,比起学习,还是老人更让人喜欢。
这便是冬,亲情从未缺失……
而现在的小孩也长大了,虽不说沧海桑田,但此时的他远在他乡,吃不上软糯的槐花糕,看不到夕阳下风吹麦浪的样子,也再不喜欢爆竹的硝烟,此时的他经常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筷子,跃跃欲试而又浅尝辄止,他明白,就算有再好看的筷子再好用的夹子,也全不似当年老人的笑骂听着舒心。
后来老人病重,他也学业繁忙,无暇顾及其他,便没有了当初的亲昵,事后万般后悔,也对当年自己的幼稚自责。看着框内定格的黑白,年轻,温柔,可却不是他想要的慈祥和温暖。
至今仍记得母亲转述给他的话:
“豹儿啊,我知道看不到你考学了,这钱你收着,一点心意,以后的路自己走啊,稳当点……”
泪眼,无言……
水不洗水,尘不染尘。她永远盛放于我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