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向来认为,理论家的工作就是给外来生僻的某些名词下定义,为本学科理论上的更深入研究制定统一标准,比如,明确告诉学者们元音和辅音的具体含义,在国外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翻译加工成国内专业人士能够听懂并且约定俗成的某个意思,让未来的理论家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用这些定义去搭建更漂亮的未来舞台。
说得再放肆一点就是,理论家难道不是一个毫无实用价值的职业吗?他们到底何德何能被奉为前辈?单凭几个生涩得世所罕见的新名词?
时常能在专业书籍上见到“某某斯基的研究使某某学科成为一门真正的科学”的描述,虽然译成汉语,但编者话里话外的激动仍然可见一斑,只可惜每每教宁一见着了这群大家,兴趣乏乏的小子通常是白眼相对,甚至当初在答题纸上奋笔疾书的十行意气之语,字里行间透露的也全部是愤愤与不屑,难怪不招阅卷老师待见了。
那么,四年过去,宁一的心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吗?
大学通常会组织一些老乡会,临近毕业,老乡会的活动一天天多起来,尽管平时联系不多,但同山同水的年轻人熟络起来不过是两三句乡音的事儿。
宁一结识俞小老乡就是在一次同乡聚会上。
小老乡是宁一同专业的小学妹,才貌并有,志存高远,一开口就让宁一惊了一惊。
学姐,你们班有考研考本专业的吗?
宁一如实道来,有两个,都上了,你想继续读本专业的研?
嗯,我喜欢这个专业,想为他的发展做自己的贡献。
若是别人跟宁一如此说,宁一一准是嗤笑不已,话这么大不怕咬着舌头?但小老乡掷地有声,神情肃穆,眼神坚定,竟让宁一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想好了?有什么具体方向吗?
我觉得国内最缺乏的就是理论方面的建设,所以我未来的方向很大可能就是学术了。
宁一余光中看见她绞着裙边的手,仿佛已经猜到两年后那只手握着笔在研究表格上填下研究结果的画面了。
宁一的志趣不在学术,想让她安安分分地在图书馆坐上个十天半月是不可能的事,且她对理论家的职业充满了误解导致的厌恶,这厌恶大多是出于“仇才”的心理,哪怕她的不屑在小老乡的一席话下已然涣然冰释,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扪心自问,宁一胸中的不屑离根除还早着呢。
在宁一的想象中,理论家的工作枯燥乏味,正如她在拿到法学专业小伙伴的毕业论文时的感受,字符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却消化不能,例如“准五服以制罪”,一看没有不认识的字,但让她条理清晰地解释一下内涵,实在是为难人了,别说将《晋律》、《泰始律》、《五服敕》一口一口啃完,就算叫她捡起《唐律疏议》懵懵懂懂地看完,她少说也得废了半个脑子。
你选这个不枯燥吗?宁一直言不讳地问过小伙伴。
她很快地回了一句话,宝宝喜欢啊/龇牙/
宁一果然还是个境界不够高的人,她看待某些人物始终带着自己的固有偏见,而曾经的梦想早已让位于残酷的现实,现在,她的价值恐怕只剩下为小伙伴们的梦想欢呼喝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