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革命


近读蒋勋《孤独六讲》,其中{革命孤独}一章颇有心得,故成这篇东西的诱因。

这一诱因的背后,是一个出生于革命家庭,从小受革命文化熏陶,对革命充满感情的革命后代对革命的情有独钟,尽管它已成过去式。

字典上说,革命一词出自《易·革》,距今已有三千年。古时的革命用于帝制朝代更替,皇帝改年号,没有其它更多意义。

马克思、恩格斯说:“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大陆徘徊。”向全世界无产阶级指明一个明确的革命方向,预示了人类社会最高级形态——共产主义一定实,为全人类描绘了一幅最为美丽的革命画卷!马克思这是一个学者,他只探求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而对革命的血腥从不感兴趣。

列宁说:“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运动”。他号召无产阶级团结起来用的革命暴力来推翻资本主义,他倡导革命暴力,不回避残酷,主张用革命最极致的手段来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在他的领导下,创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毛泽东说:“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还说:“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他一生热衷于革命,从号召农民“打土豪,分田地”开始,到打倒蒋家王建立新中国后,他继续闹革命闹成了一个灭顶之灾的文革十年后,献身于革命,所以,他是革命的一生;

邓小平说:“现在我们搞的(指改革开放)实质上是一场革命,因为我们仍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好在他从此不再提革命,也不搞革命,就一心一意搞建设,搞发展。他说“发展是硬道理”,正因为如此,他把一个落后的封闭的中国推向了世界经济体系的最前列;

写这本书的蒋勋与前者都不相同,他说:“革命是对自己的革命,所要颠覆不是外在的体制或阶级,而是颠覆内在的道德不安感。”他还说:革命的终极是失败,因而陷入孤独而无法自拔。

显而易见,蒋勋与马恩列毛邓的革命观大庭相经,前者重人性;后者重变革;变革是政治家们的事,而非老百姓的事。

正因为在革命问题上的迥异,反倒唤醒了我的人性意识,干脆从身边日常现象之所见所闻出发,入笔来一番所思所写。

革命的理想

理想是专为内心纯粹的人准备的。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准确地说应该是1949年天安门前一阵礼炮响至1966年前“我的第一张大字报”前,我和很多人一样,内心是纯粹的,脑袋里装满着革命的美好。

那个一个充满革命理想的时代。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太湖边的小山上,远望近临:天是蓝的,山是绿的,水是清的,雾飘到了嘴边,伸出舌头舔一舔,感觉是甜的;人与人之间是简单的,友善的。每每遇见爸爸妈妈单位的同事,我都会礼貌地叫一声: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没有一个落下的,他们都夸我乖,像个女孩;妈妈单位里实行工资制,虽有一段时间吃不饱,但也没有怨言;小伙伴们一起玩是自由的,父母是放养的。我们望着夜空数星星;对着蓝天上的飞机,大声呼唤:“空军叔叔好!空军叔叔好!”即便知道他们听不见,我们仍然会大声地喊;在漫山遍野里端鸟窝,用弹弓打麻雀、白头翁、金丝雀和野鸽子;夏天在太湖里游泳,在湖畔的芦苇里抓鱼摸虾;在农村的稻田埂、河塘边上捉泥鳅钓黄鳝;尽看些革命电影和连环画,心里全是那些个英雄人物,只知道从小好好学习,长大做革命事业接班人,像一颗螺丝钉,党叫干啥就干啥,争取做共产主义接班人。

那时,在我心里共产主义一定会实现的。至于共产主义是什么,爸爸妈妈、老师们没有一个说清楚,我至今也没搞清楚。即便如此,当时作为一种追求,一种向往,一种理想,已经植入了我的骨髓与心田。

蒋勋说:“革命是一种青春仪式。”

我想说,革命是一种被热血澎湃着的诗情。我虽然年少,却已有了当一位革命英雄,随时为革命牺牲自己的情愫了!

革命的恩惠

革命成功后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蒋勋先生是生活在台湾的,对此没有体会,我在这里土生土长自有一番认识。

历史记载,古人把人分为上(上智)、中(中人)、下(下愚)三等。在这三等中再分成九级,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这可见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之一斑了。

建国后虽没有沿用三等九级那么细,却已按照了毛早期“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GM的首要问题”的GM论断来对整个社会阶层进行了一分为二的划分:一为军人、干部、工人、农民、小商小贩、无业游民;二为地富反坏右。后来知识分子作为臭老九被划入地富反坏右的行列。别小看这个一分为二,威力可大了!夺取政权后,要在原本这块被蒋家集团垄断的土地上站稳脚根,它发挥了巨大作用。

由于父母参加了八路军,所以我一出生就占上了一个最好家庭成份—革命军人。它是建国后一个至高无上的最优等的家庭成份!我从小就享受了父辈们的革命果实。这也在情理之中吧。

所以从小的我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环境里,打一年级开始就做班长,中队长,到中学当了红卫兵营副营长,班级班长。后来工作进工厂当学徒,竟然在同一批进厂的学徒中,我唯一被分配在科室工作。这在当时就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它就这么在我身上发生了,其他学徒都羡慕我,我在当时确实也没弄懂其中原因。

后来才慢慢明白:这是父母革命经历给了我一个革命家庭,让我得到了他人所得不到的恩惠,往里讲,即革命给予我的恩惠。

对于这一恩惠的认识,在我青少年时期是模糊的,到了中年,和当初小伙伴一起闲聊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那些家庭成份不好的小伙伴,从一出生开始就处在被压抑的生活状态下。他们的爸爸妈妈总在私下里叮嘱他们:不要随便说话,不要问政治,不要与人家争高低.....等等(与蒋勋在书中写道:”从小父母就常对我说:‘什么都可以碰,就是不要碰政治。’应该是不同,即便蒋回到台湾也搞过白色恐怖。)。他们说在那个年代里,始终感到有一座无形的山压在了自己头的上端,使他们不敢多喘一口气似的。其中一位还说在毛逝世开追悼会时,在一阵阵哀乐和哭泣声中,她实在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在被吓了一跳旁边人给用手肘使劲碰了一下,不然可要大难临头了。

听着他们闲聊山海经,而我内心却被震撼。同在一个社会环境下,其精神状态迥然不同:他们是压抑而孤独的,而我却是温馨而放开的。

难道,这就是革命者抛头颅洒热血孜孜以求的理想吗?

革命的情怀

书中有一段关于托尔斯泰晚年的描写:“ 托尔斯泰是一位伯爵,拥有很大很大的农庄,但是在他作品《复活》中,他重新回顾成长过程中身为贵族的沉沦,以及拥有土地和农奴带给他的不安与焦虑,他决定出走。我认为托尔斯泰最伟大的作品不是《复活》,也不是《战争与和平》而是在他垂垂老矣时,写的一封给俄国沙皇的信。信中,他没有称沙皇为皇帝,而是称他为‘亲爱的兄弟’,他写道:“我决定放弃我的爵位,我决定放弃我的土地,我决定让土地上所有的农奴恢复自由人的身分。 ”

“那天晚上把信寄出去后,他收了几件衣服,领着简单的包袱,出走了。最后他死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火车站,旁人只知道一个老人倒在月台上,不知道他就是大文豪托尔斯泰。”

晚年托尔斯泰做出这番举动,与革命者身上的那番情怀很相似,因为,革命情怀与梦想、理想、诗情融于一体构成了一个人内在的革命灵魂。曾记否,抗战时期大批热血青年告别父母,放弃城市,抛弃财物,追求正义,自愿投奔延安,就是这一股革命情怀的真实写照。

记得革命情怀也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1984年,30岁,我从省党校毕业进入市轻工局宣传部门,次年提副科长,隔年又升科长,两年跳两级,可谓官运亨通。当时国家正处在改革开放初期,在政治气氛宽松的环境下,我创办一份局报名叫《无锡轻工报》,面向下属企业与横向部门,旨在倡导新思想、新观念、新创举。正当小报走红时,血气方刚的我竟然在报上转载了《我赞成邓小平退休》一文,不料惹了祸,因为正当86学潮犯了大忌,被市领导找去单独谈话,问:“背后有没有谁指使?”我说:“没有。”“是你自己的主意?““是的,我的主意!”我明确回答......。

打那以后我陷入了孤独的冥想。好在市场经济浪潮又激起了革命情怀,八七年初,我就向局领导正式提出“下海”,请缨承包下属一家亏损企业,自愿放弃公务员身份。这在当时可谓另类,因为那时的人谁不想呆在体制图个金饭碗,即使想下海试试也不愿意放弃公务员身份。我当时选择是感性的,是被内心一直涌动的革命情怀所驱使的,至于前方是不是一个坑,一个多大的坑;是不是一个沟,一个多深的沟,当时自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革命情怀里有盲目、有放弃。盲目是因为有梦想;放弃是因为有激情。

蒋勋在书中写了这么两段话:“我突然懂了某位西方作家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二十五岁时不是共产党员,你一辈子不会有希望;如果你二十五以后还是共产党员,你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希望。原来他说的’共产党‘就是革命,讲的是一种梦想,当你二十五岁有过一个激昂的梦想,一生不会太离谱,因为那是一个乌托邦式的寄托;可是二十五岁以后,你应该务实了,欲还在相信遥远的梦想,大概人生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我是革命后代理当有革命情怀。这一点,我从没怀疑过。

革命的诗情

大凡革命者都有诗情,因为革命有梦想;梦想包含了诗情。

蒋勋在书中大段生动描写了许多具有革命诗情的著名人物,其中写了汪精卫:“近代有一位受争议的人物:汪精卫,他在十七八岁时,梦想着中国的改革,所以他去刺杀慈禧太后,刺杀五大臣,后来事洩被捕,在狱中写了一首诗,末两句是:‘引力成一块,不负少年头。’年轻的头要去革命了,何必留在脖子上?何等豪气。因为很多人欣赏他的诗,他被免除死刑反而造成了悲剧性的一生。

还写了荆轲:“《史记》里有一个非常美丽的画面:荆轲为了燕太子丹对他的知己之情,决定要去行刺秦王,而他也知道当刺客是一去不回的,所以在临行时——司马迁真的非常善于书写孤独者的告别时刻——所有人都是穿白衣素服,来送行,送到易水之上,高渐离击筑(筑是一种失传的乐器,一片薄薄的像板子一样的东西,高渐离把铅灌注在筑里,拿筑去行刺秦始皇。)发出高昂的声音,大家一起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回返’。这是生前的告别,人活着却是死亡的形式。”

又写了秋瑾:“如果你看过秋瑾的照片,你一定也会觉得:‘怎么那么美?’而且你注意一下,她的美是超越性别的,很少有人的美可以超越性别的。照片上的她英气逼人,穿着日式和服,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我不知道她以什么样的心情拍下这张照片的。这张照片一直放在我的书桌玻璃垫下。那是一种把生命活出极致的美.......有人猜测秋瑾是婚姻不幸福才去革命,其实不然,革命者是常常受到最多的宠爱,当他感觉到要与人分享宠爱时,他的梦想就会出现了。前面提到的托尔斯泰就是如此。

不要忘记托尔斯泰是伯爵,拥有广大的土地,众多的农奴,可是他内心有一个无法完成的梦想:他要与人分享他的财富和地位,最后他只能对自己进行颠覆和革命。

.......很少人想到,离婚以后的秋瑾要面向对生命里巨大的孤独感。我相信她和后夫徐锡麟之间的感情是革命,也是爱情。所以当徐锡麟冲动起义,因为没有详细的规划而失败被捕,并惨遭清朝官员恩銘将胸膛剖开,活活地掏出心肝祭奠时,听闻徐锡麟死讯的秋瑾立刻起义,因此被捕。

我读秋瑾传记时,深深觉得秋瑾的死和徐锡麟有很大的关系,而徐锡麟就是当年提议买宝剑送她的人。这是我联想到,革命里有一部分的孤独感,也许是和爱情有关。

在革命里纠缠的情感非常迷人,非小儿女的情感可以比拟,他们是各自以‘一腔热血劝珍重’的方式,走向诗的最巅峰。

在徐锡麟死后,秋瑾的起义可以说是一种自杀的形式。

秋瑾被捕之后,受尽所有的酷刑,被逼要写下所有参加革命者的名单,她只写一个字:‘秋’,表示只有秋瑾一人。她顿了一下,接着写:‘秋风秋雨愁煞人’,又是一句诗。翌日清晨,秋瑾在绍兴的街市口被处以斩刑。”

蒋勋写到的那些人,还不足于我神往。

凡读过小说《红岩》都会记得其中生动一段:“牢门边掠过一个看守员的身影,轻轻的脚步声,引起了静卧着的孙明霞的注意,她一翻身便向门边走去。“江姐!”孙明霞轻快地跑了回来,惊喜地叫了声:“又有信来了。”孙明霞晶亮的眼波凝视着那张纸片。许多战友早已翻身起来,挤到孙明霞身边。还有几个人,已悄悄守住了牢门和窗口,监视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虽然她们知道今夜那值班看守员是自己人。女室的人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每一次那看守员都把信送到女室,而从未送到其他牢房去。这时,孙明霞一把抓住江姐的手,急切地用耳语般的声音念道:“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毛泽东主席在北京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呀!同志们,我们的国家成立了!”激喜的人们,低声欢呼着:“中国人民站起来了!”“静一静,听我再念。”孙明霞声音更低,人们都屏住呼吸。“全世界劳动人民欢欣鼓舞,新中国屹立在世界的东方。”“万岁,万万岁!”然后,他们商量着绣一面五星红旗作为给新中国一份礼物,即便还没见过那面五星红旗的模样,但他们还是用用自己的诗情给绣了出来。他们明明知道自己即将迈向刑场,却仍坐在一起你一线他一针,夜以继日,以一腔热血绣红旗的方式,走向诗情的巅峰。

还有一人,叫毛泽东,他的革命诗情达到了无与伦比的澎湃、崇高的境界。索尔兹伯里在《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中写道:“毛是哲学家、诗人,头脑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幻想,他具有炽热的精神,准备做出任何牺牲……”特里尔在《毛泽东传》也写道:“长征时期是毛泽东作诗最多的时期。二十年后毛自己回忆说:‘一个人骑在马背上有的是时间,可以沉思,可以搜索节奏和韵律。’诗词把大自然融合在一起,最终,这种融合成为毛这种革命家和东方第一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成功的秘诀……”毛诗情豪迈,写下许多脍灸人口的诗篇,如《沁园春.长沙》“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忆秦娥.娄山关》“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七律.长征》“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沁园春.雪》“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蝶恋花.答李淑一》“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他有诗情,像13世纪犹太人的领袖摩西,大部分时间独处,他与大地谈心,与高山交流,最终与世界隔绝,与他的国家隔绝,与他一起过草地的战友隔绝,与他热爱的人民隔绝,与所他剩无几的家人永别!

革命诗情为革命者拥有:似一泻千里的江水,浩浩荡荡,气势如虹;又如一泓山涧小溪顺坡而下,轻慢委婉,美得令人窒息!

写到这儿不由想起孩提时住在那栋疗养院家属大院职工宿舍,每周六晚在体疗楼里的室内篮球场上播放电影的情形:休养员们坐在藤椅上,职工坐在折叠靠椅上,我们家属小孩就自带上小板凳,或干脆找空地坐在地板上。在那段年月里,看过许许多多电影,其中记忆最深的就数《邱少云》《黄继光》《小兵张嘎》《地道战》.....,小小的脑袋里满满都是那些个英雄形象和英勇行为。有一天晚上看完了电影《江姐》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问妈妈:

“妈妈,如果你被捕了,决不会怕敌人的老虎凳,也绝不会当叛徒的。”

“为什么?”。

“因为你坚强,不怕痛。如果我被捕了,会当叛徒蒲志高的。

“……”

“因为我怕痛。但是,如果上战场,我一点都不怕死,一定会像黄继光、邱少云他们一样的!”

妈妈听了摸了一下我的头,笑了。

夏夜里,路旁草丛里蝉鸣声声,萤火闪闪,我拎着小板凳跟着妈妈,妈妈拿着大蒲扇不住朝我身上扇.......。

当时我就这么想:我现在是一只小小鸟,长大就是一只蓝天上的鹰,一旦祖国需要我了,我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生命!

这就是我青少年时的革命诗情!

那天读蒋勋先生写的一句话:“一旦革命成功,便不可能再有诗。”接着想到了自己,自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一旦人老了,便不再有革命的诗情。”

“革命赢了政权却输了诗与美。”书中这么写

“革命没了诗和美,一方面变得荒唐,另一方面陷入孤独了孤独。”我说。

革命的疑惑

在我眼里曾出现过一幅幅振奋人心的革命历史画卷;在我意识里曾被如铁幕一般的革命思想体系笼罩着,即便如此,在我心里仍出现一丝丝的疑惑。

疑惑从何起的呢?

此话要从文革说起。那座靠着太湖边的小山上,我从小生活的地方,也被卷入这场大革命,发生了令人不解的变化:原本平日里说说笑笑、和和睦睦有说有笑的叔叔阿姨们,不知怎的,像着了魔似的,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文斗,甚至发展到后来你死我活的武斗。尤其那些从小被我尊重的,见了就叫爷爷奶奶伯伯的革命老领导们,一个个被楸了出来,头上带一顶高帽子,胸前挂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站在台上接受那些原来温尔文雅、彬彬有礼的护士、医生、办事员们的批斗;最让我惊讶的是,连我妈妈这个十八岁就出来当八路军,一直对党忠心耿耿的老革命,也没逃过一劫,被打成了“5.16”反革命分子,遭受了意想不到的身心摧残,她那一头黑发就在一夜之间全掉光了。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无论那些有头有脸,还是默默无闻的知识分子都变了人样,谁都不敢随便说话了;尤其那些被我崇拜的国家领导人一个个被打倒,又一个个莫名其妙地死去......。难道革命的尽头就是要革到自己人的头上?我那幼稚的心里冒出了一个个“?”,尤其从报端得知那个年轻美貌,有信仰有理想的女共产党员张志新被割喉致死一事,是我震惊万分。当时,一个涉世浅又读书少的我,面对身边远处发生种种现象,只能够打出一个个疑惑却无法找到明确答案,所以,只能把这些疑惑暗自留进了一个革命后代的孤独的心。

这本书里有这么几段话,不妨摘录如下:

“因为成功的人走向现世和权力,在现世和权力中,他们无法再保有梦想。”

“我说‘革命者’是现世的失败者。为什么革命者都是失败者?因为成功的人走向现世和权力,他们无法再保有梦想。”

“革命 这东西真的很奇怪,它的魅力总是来自一些你无法说明的东西。“

“革命者自己营造出来的的乌托邦国度,多半是现世里无法完成的梦想,总是会受到世俗之人的嘲笑......”

如果那时能读到蒋勋这些话,也许我不再疑惑了。

好在毛走了,邓来了,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从此不用再提革命了。

我的疑惑开始解了:只要今后不再继续革命了,我这个革命后代也销声匿迹了,世界就太平了!

革命的反思

革命明明是革命家、政治家、理论家的事,为何偏偏要搭上老百姓?也是他们为了自己目标和理想,借用和集合一股社会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必须越大越强,来确保他们的目标和理想得以实现,因此让那些本不想干,或压根也不知道怎么干的人来为他们干。这也许是革命的虚伪与谎话。

为了说明这一观点,有两个例子。

第一说说农民。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和耕耘在这块黄土地上,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拥有cun属于自己的土地,当他们听说了“打土豪,分田地”,内心的欲望瞬间被翻起了天,立马被转化成一股巨大的革命热情,所以,当得知解放军要打过长江,打倒蒋介石,建设新中国,自己土地将获得更多更稳定时,他们坚决拥护解放军渡江,把自己孩子送上前线,把家里好用好吃的东西都支援到渡江前线,并亲自拿出自己船,冒着枪林弹雨出现在渡江第一线。谁知道,建国不久就被动员要把自己的土地统一入合作社、进人民公社。一下子愣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干革命为了什么!

革命让他们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第二说学生。学生本来是用来学习的,没想到被伟人的一挥手便狂热地加入了文化大革命,至于学业早已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至于那场大革命到底为了什么,又能干成什么,他们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上街高喊破四旧立四新的口号,给走资派戴高帽子,抄地富反坏右的家,等国民经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由学生变成了知青,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号召下,纷纷涌入上山入乡的行列,他们把一腔革命热血和青春献给了一点都不熟悉、不喜欢的地方去了.......。

革命让他们没了教室,还去了压根不该去的地方。

在那场革命过程中,农民和学生知道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想来想去还是邓是个明白人,他不提革命,不鼓励人们去革命,更不搞继续革命之类的事。

已是梦醒时分,今后我们的老百姓们不用再去革命了,劳动赚钱,养家糊口;我这个革命后代也失效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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