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林晚的意识从混沌中剥离时,最先感知到的不是黑暗,而是小腹深处炸开的绞痛。像有只生锈的铁钳正缓慢地拧着内脏,每一次收缩都带着锯齿状的钝痛,沿着脊椎爬向太阳穴。她猛地弓起背,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后背。
暖水袋还温着,是睡前就灌好的。林晚摸索着把它抱进怀里,橡胶表面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却像隔着层磨砂玻璃,暖不透那片盘踞的寒意。窗外的月光被防盗网切成格子,落在地板上像块摔碎的冰。
这是她独居的第三年。
第一次在出租屋经历痛经时,她曾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哭。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想喝口热水都得自己挣扎着起来烧,而锅里的水烧开时,痛得几乎站不住。后来她学会了在床头柜备着红糖姜茶,甚至在抽屉深处藏着止痛药——那是最后的防线,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此刻疼痛正沿着神经末梢蔓延,像潮水漫过脚踝、膝盖,最终淹没胸口。林晚蜷缩成虾米状,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回声。客厅的挂钟不知疲倦地走着,秒针划过空气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和小腹的抽痛形成某种诡异的共振。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母亲的聊天界面。昨晚睡前母亲还发来消息,问她周末回不回家。她回了句“项目忙,下次吧”,附带一个笑脸表情。此刻看着那个黄色的笑脸,林晚忽然觉得眼睛发酸。
挣扎着爬起来时,右腿麻得像不属于自己。她扶着墙挪到厨房,玻璃杯碰到台面发出轻响,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冷水流过指尖时,她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痛经,母亲总会把她的脚抱在怀里焐着,说“寒气都是从脚底钻进来的”。
微波炉转动的嗡鸣声打破了寂静。加热好的红糖姜茶烫得指尖发疼,她却舍不得撒手,任由那点灼热感顺着指腹往上爬。辛辣的甜意在喉咙里炸开时,小腹的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些。
回到床上时,发现枕头湿了一小块。林晚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去够床头的书。是本翻旧了的诗集,其中一页夹着干枯的薰衣草——去年生日时同事送的,说能助眠。她把花瓣凑到鼻尖,闻到的却是自己带着哭腔的呼吸。
疼痛再次袭来时,她摸到了抽屉里的止痛药。铝箔包装被捏得发皱,说明书上的字在模糊的视线里跳动。上次吃止痛药还是在做阑尾炎手术前,医生说“别硬扛着”。可此刻她盯着那白色药片,像在看某种需要签署的生死契约。
不知过了多久,天开始泛白。窗台上的绿萝叶片上凝着露水,在熹微的晨光里闪着光。林晚忽然想起上周买这盆绿萝时,花店老板说“它好养活,有水就能活”。现在看来,自己和这植物倒是有点像。
疼痛像退潮般慢慢减弱,留下浑身脱力的疲惫。她摸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消息:“妈,周末回家。”然后把暖水袋重新灌满热水,换了身干净睡衣,蜷缩进被窝时,闻到了阳光晒过的味道——那是上周晴天时晒过的被单。
窗外传来早起的鸟鸣,一只麻雀落在防盗网上,歪着头看她。林晚对着它笑了笑,忽然觉得房间里好像没那么空了。她闭上眼时,听见自己平稳的呼吸声,和着挂钟的滴答声,像首笨拙却温柔的摇篮曲。
抽屉里的止痛药,终究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