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个多小时的祈福大会结束以后,静娴和齐军带着老金如约来到了面馆。静娴的如意面馆就开在崇福寺的对面,面馆的旁边有一座清代的石拱桥,来拍照的,来拜佛的,人来人往非常热闹。面馆不大,一共上下二层,一百多平米,一层是厨房和大堂,二楼有两间四五人坐的雅间和四座散席。
来到了面馆门前,老金抬头一看,“如意面馆”四个字,心头微微一震。他想起了多年前老何的事情,当年他帮晓茹取得了如意面馆,迫使老何跳楼自杀,也是让他心慌了好一阵子。好在一切都是晓茹在具体操作,他只是一个幕后推手。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以后,老金也断了和晓茹的联系,互通公司也因为业务扩展,搬去了新的办公地点,所以后面发生的事情老金并不十分清楚,也不知道老何有个女儿,就是现在的何静娴。
“静娴,你的面馆选址不错嘛,人来人往的,客流量很大啊’老金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啊,这个多亏了齐主任的帮忙,当初要不是齐主任,我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会得到这个位置来开面馆。”
“哪里哪里,主要还是静娴她自己的眼光独到。”齐军脸上泛着红韵说道。
静娴带着一行人上了二楼,在靠窗的雅间里安排一行人坐下,齐军邀请静娴一起陪同,静娴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老金的对面。
“静娴,你为什么要把店名叫作如意面馆,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吗?”老金试探性地问道,他想确认一下心中的疑惑。
“我父亲以前在上海开过一家如意面馆,我这是为了纪念父亲。”静娴的心里也泛起了一股疑惑,眼前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主任?
“以前我们公司所在的大楼后面的小巷子里就有一家如意面馆,第一任老板也姓何,难不成就是你父亲开的?那条街叫大兴街。当时好像做的是浇头面,不是素面馆。”
“那就是我父亲开的。”静娴平缓地回答道,可是心理已经五味杂陈了。
老金听到静娴的回答,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碰上老何的女儿。老金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静娴,还别说真有一点老何的影子。一时间老金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脸上依旧是那标准的微笑。
“金总你认识我父亲吗?”静娴也试探性地问起了老金。静娴知道当初就是晓茹和互通公司害了自己的父亲,但是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她也不清楚,只是知道父亲在互通公司投资失败失去了面馆,后来又打伤了互通公司的主管吃了官司。另外父亲打伤的互通公司是谁,她也不知道。因为当时她还在住校读书,直到父亲跳楼自杀以后,她才从警方的调查中知道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晓茹和阿斌实实在在地霸占了父亲的面馆,所以她一直把晓茹当作了最大的仇人,却没有进一步地去挖掘幕后的推手老金。
“我和你父亲见过几次,也不是很熟,就是去你父亲的面馆
吃面的时候见过。”老金故意避重就轻地说道:“你父亲的事
后来我也听说了,真是可惜了。”
“金总什么可惜了?后来发生什么事了?”齐军突然插话说道。他只知道静娴的父亲过世了,和他同病相怜,但是具体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老金没有理会齐军的问题,继续对着静娴说道:“以前你父亲不是开素面馆的,你怎么会开成素面馆的呢?”
“父亲的死对我打击很大,那段时间鱼虾荤腥都没法入口,索性就改吃素了。也是机缘巧合,我的一个远房叔伯以前是苏州一家有名素菜馆的大厨,后来退休在家赋闲。我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他重新出山,帮我打理厨房,才开了这家素面馆。”静娴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琢磨老金会不会和自己父亲的死有关?碍着齐军的面子静娴也不好发作,更何况如今的她比起三年前来又成熟了不少。
“那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你叔伯的手艺。”老金顺势岔开了话题。
齐军坐在旁边听着两人的谈话,看似平淡无奇,但是他隐隐感觉到话里面有着一股血腥味。
很快菜和面都上来了,齐军忙不迭地招呼大家用餐,反倒他像主人一样。
老金吃得津津有味,还不住地夸奖厨师的手艺,好像什么
也没发生过。
一餐吃罢,老金一行起身告辞,静娴把老金和齐军送到门口,临走时老金又抬头看了一眼如意面馆的招牌,欲言又止地转身离开了。
齐军送走老金后,又返身回来结账,顺便向静娴打听她父亲当年的事。静娴没有告诉他详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个大概,就把齐军打发走了。今天静娴感到非常疲劳,这种疲劳不是体力上的不够,而是一种心累。
入夜,母亲和蛋蛋都已经睡了,静娴一个人坐在窗前思绪万千。今天老金的到来打破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
老金会不会就是那个主任?害父亲失去面馆和入狱的背后推手会不会就是今天来的这个老金?要是在三五年前,静娴可能今天当场就会发作,不管是不是老金,反正互通公司的人她都不会好颜相对,可是现在经过了那么多事,静娴的心境已经平复了很多,甚至她有时已经不想再去报复了,她只想守着母亲,守着自己的素面馆,带着蛋蛋好好地生活,让过去的一切随风而去,安安静静地在这个小镇过平静的日子。
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街灯在夜雨中发着朦胧的黄光,像一对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拖着长长的光的尾巴。静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一年,静娴还在上小学,上海下了一场三十年不遇的大雪。漫天飞雪,街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整个城市被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街道上滴水成冰,很多老房子的墙上挂着一条条粗大的冰柱,那是水管爆裂后流出来的水就直接被冻上了。
老何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妻子急匆匆地跑来告诉他,静娴发了四十多度的高烧。老何来不及脱衣服,马上背起静娴就往外跑。街上一辆出租车都打不到,老何只能背着静娴一路小跑着往医院赶。途中老何摔倒了好几次,但是他始终保持着向前的姿势,不让静娴从他背上摔下来。
静娴趴在父亲的背上,双臂紧紧地搂着老何的脖子,口中有气无力地说着,爸爸你慢点跑。
到了医院,老何实在体力不支,一个踉跄摔了下去。他摔倒的时候,用了一个违反人体本能的动作,前胸和脸先着地,而双手却是向后托着静娴。
第二天静娴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病床边坐着缠着一头纱布的父亲。看到静娴醒来老何开心地笑了,纱布把他的一只眼睛给遮住了,看起来像电影里的海盗。静娴看到父亲滑稽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可是很快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老何轻轻俯下身子,父女两人抱在了一起。
隔壁房间里母亲剧烈的咳嗽声把静娴又拉回了现实。母亲从二个月前就开始咳嗽,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转,有时咳出的痰里还带有血丝。静娴一直想带母亲去上海的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可是母亲一直不肯去,怕给静娴添麻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