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拭尘埃(一一三二):解扁薄与杂菜兮,备以为交佩

合上一本书(“观察者” (意)伊塔洛·卡尔维诺著;毕艳红译。—南京:译林出版社),其中写到:

“乌纳穆诺“内历史”(intrahistoria):凡是没有登上报刊的日常生活中的流水账就是内历史,是真正的历史。”

“我第一次有写这部小说的想法,时逢1953年6月7日。我在科托伦戈的选举站待了十几分钟,作为凑数的候选人。,,,在1961年的地方选举中,我担任科托伦戈选举站监票员,在那待了近两天,也是去病房收选票的监票员之一 。,,,此前我未曾见过这种画面,这次我见到的画面太过强烈,我不得不让这些画面引发的意义和反思越来越成熟,就像一系列同心圆或波浪。”

“一切都越来越复杂,想要在任何既有正面又有负面的事物中,区分其正面与负面也变得越来越困难,放弃表象而寻求非暂时性的本质,也变得越加紧要:这样的本质为数不多,且仍然变化不定…”

“这是一部具有散文结构的小说,我认为,这是现代小说可以走得更远的唯一道路。,,,这种散文结构带来的结果就是集中、朴实、简练,不允许婉约柔和,不允许想象丰富的题外话。”

“他就是某人,一只观察事物的眼睛,记录食物的思维。”

“阿梅里戈想知道,拼命扩增人手的城市已经成为整个人类的城市了吗?或者,制造者的价值恰恰在于它从来不从整体上看问题,也看不到这样的城市已经发展到头了?

他心想,即使是最后一个不完美的城市也有其完美的时刻,此时此刻,每座城市都有其完美瞬间。(沉闷的建筑间,一抹晚霞残照。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屋顶檐角的剪影背后独留一抹余光,照亮了庭院中从未见过的城市景象。)”

“他现在力图确定别的东西,而不是过去和未来的形象。在他看来,过去(恰好是因为它拥有如此完整的形象,就像在这个宿舍中,使人无法改变任何事物)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未来,当人们设想它的形象(它立马就会与过去挂钩),也会变成陷阱。”

“在短短的一秒钟内(也是永远),他感觉他明白了,他和莉亚在一起,与那个老农周日来科托伦戈无声地看望儿子,都具有相同的爱的含义。

每次他听到占线的声音,既感到厌烦也感到欣慰,因为他担心通话会再次回到他不想面对的那个问题;或者,确切地说,他只是想让她明白,即使考虑那个意图,尽管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意图,他的心态也已有所不同。”

“对于修女而言,她无需被救助者认识,她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好处(换取她给他们的好处)是一种普遍的好处,不会有任何损失。相反,那位老农凝视着他的儿子,以期儿子能够认出他,从而不会失去儿子,不会失去那微不足道又没有任何好处可言的,但却是属于他的某样东西,因为那是他的儿子。

按他所想,在那个社会中,像她这样的女人将不再被视为圣人,因为像她这样的人本就不计其数,而不是区区可数,像她这样为了普世目标而生活将比为任何特定目标更为合乎情理,而且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己的社会职能中,在与共同利益的关系中表达自己,表达自己深藏的、隐秘的、最为个人的情感。

修女自由地选择了病房,而拒绝了世界其他地方。她是自己的主人,幸福而自由。而那位老农没有任何选择的自由,他迫不得已与病房建立起紧密的联系。

是了,他心想,这二人彼此需要。是了,这种存在方式就是爱。人类到达了爱到达的地方。它没有边界,只有我们赋予的边界。”

““嘘…”电话那头,唱片一如既往地播放着,犹如先前他们没有打过电话似的,而他心里噌地一阵火起(看,她跟没事人一样,对她来说,这就是自然规律,根本不需要理性逻辑,只要生理逻辑就够了!),同时他又松了一口气,因为她还是那个她:“别说话…你也必须把它听完…”所以,她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可以改变的?很少:尚未出现的因此可以打回虚无的东西(从什么时候起存在才是真正的存在?),盲目的生物潜能(从什么时候开始人才是人?),只有刻意让它成为人类,它才能成为人类那样的东西。”

“突然间,厌恶感汇聚成河:他们两个人难道不比这里面的任何其他人更相似吗?难道他们不属于世俗价值观、政治、实践和权力的同一部分、同一种类吗?难道他们二人不都是将科托伦戈的物神崇拜转化为俗用,一个人将其用作选举机器,另一个试图以此身份来揭发它吗?”

“一切的虚荣与每个人所做的每件事的重要性都囊括在这所院落的围墙之内。只要他继续身临其中,他就会无数次面对相同的问题与答案。还是回选举区吧,烟已经抽完了,还等什么呢?“在历史上表现出色的任何人,”他力图得出一个结论,“即使世界是科托伦戈,他也是对的。”他又匆匆地补充:“当然,正确的人太少了。””

““他们一直在这里,这些可怜的人,他们从小就住在神意之家。现在,这些可怜的人想表达他们的感恩,你们却想阻止他们。他们想感谢那些对他们好的人。你们没有感觉到吗?”

“主席,没有人想阻止他们的感恩,”他说,“我们在这里举行政治选举。我们要确保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自由投票。这与感恩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投票赞成或反对科托伦戈,所以您说他们要感恩…那么他们要感谢谁?”

这时,神甫的声音响起:“感谢上帝,我们的主,仅此而已。”

没有人再吱声。,,,主席接受多数派的意见,允许神甫陪同甲状腺肿患者进入投票间,他和他的同伴将他们的反对意见记录在案。然后他出去抽烟。”

“拥有至福真的幸福吗?还是焦虑一些更好?这种强烈的情感使得面部表情在摄影师的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僵化,使我们对自己的状态不满。他时刻准备应对极端情况,他本来希望继续交锋、战斗,但与此同时,要让自己的内心超脱一切,变得平静…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只知道,他跟所有人一样,距离自己想过的那种生活非常遥远。”

“即使在选民中,人们对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也各有考虑。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投票行为只是在良心上占据极小的位置,它只是在印刷品上用铅笔打一个勾而已,这是他们在认真学习之后必须做的事,就像学习在教堂中如何表现,或者如何整理床铺一样。”

““法律就是法律。”女监票员毫不肯让步。

“如果没有恶意,”瘦高监票员说,“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时,他本想说“我们在这儿就是为了睁大眼睛”,他想支持穿橙色毛衣的女监票员,但他却想眯起眼睛,就好像患者的队伍具有催眠能力,使他成了另一个世界的囚徒 。

“冷静点,同志,我们要等待。”他在她身后轻声说道,她疑惑地看着他。“不值得在这件事上坚持。会等到时机的。”她安静下来了。他继续道:“我们要揪出一个具有普遍性的案例。””

“人对任何事的适应速度都比想象的要快。

列队走进大厅的是一个隐秘的意大利,与在阳光下恣意放纵的那个意大利截然不同,它不曾在街头走动,不曾有需求,不曾进行生产活动与消费,它是诸多家庭与村镇的秘密,,,随机性统治着人类的世世代代,人类之所以被称为人类,也是因为随机性…

如果不是随机性的话,那么为什么让他成为一位有责任感的公民,有觉悟的选民,民主权力的参与者,而非成为桌子另一边的,比如说那个傻笑着走过来,仿佛在玩乐的白痴?”

“似乎现在一切都很美好,似乎在国家和教会的古老斗争中,这已经成为胜利,成为一个具体公民责任的世俗宗教对抗…对抗什么的胜利?他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对立力量、对立面的有形存在,但他再也找不到立足点,再也无法从此处环境中找到相对立的事物。

难道万事万物最值得珍视的只有它开始的那一刻,在那一刻,所有的能量蓄势待发,那一刻不论其他,只为未来?

现在,他在这步调一致的忙碌中感受到了一种假象:从选举委员会这些人看来,这是一项任务,就像在服兵役期间,你要克服遇到的重重苦难,而你对它的目的则茫无所知;从那几个修女和女患者来看,她们似乎在挖战壕,用来对付敌人,对付来犯者。而混乱的选举活动恰恰是战壕,是防御工事,但总之,也是敌人。”

“对于科托伦戈,每个人不但赋予它不同的意义,甚至赋予它完全对立的意义。它是上帝仁爱小院,那座庞大的福利院的作用是庇护诸多不幸之人;与此同时,它在选举争议中所扮演的角色则完全不同,它几乎成了弄虚作假、徇私舞弊、滥用权力的代名词。

他总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的悲观:这种悲观部分源于世袭,这种忧郁的家庭气氛让世俗的少数意大利人与众不同,每当获胜时他都意识到他输了;和他的乐观:他们相信他们每次输的时候都赢过。也就是说,乐观与悲观,即使不是一回事,也是同一片叶子的两面。

最重要的是,终于明白了本不需要很长时间就能明白的问题:这只是广袤无垠的世界的一角,事情覆盖面广泛,我们不说别处,因为别处无处不在(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也有悲观和乐观的参与,但前者更自发地跃入人们的脑海。)”

“他知道,政治上的改变是漫长而复杂的,不要天天对它抱有期望,就像不要天天期盼有好运一样。对他来说,就像对很多人来说一样,阅历的增长也就意味着变得日益悲观。

他知道,需要我们日复一日为之努力的道德总是存在的。在政治中,就像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一样,对于那些不是傻瓜的人来说,两个原则很重要:1、永远不要抱有太多幻想;2、要一直坚信所做的一切,都可以为自己所用。”

早上,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给你们看到,同时留言:“快递取了。”(实际上,昨晚我带小黑回来,看到了你妈妈的留言,当时权衡了一下是这就下去取呢,还是留到第二天早上下去,然后还是下去了,刚刚脱下的上衣,重又套在身上。)

有话,想要说给你们听,坐下来,在小屏幕上给你们留言:

“一个提议:在外面旅行,不要只冲着那些写出来、专门供游人观赏的地方去,只是走马观花,匆匆一瞥。不如慢点,在途中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中途停下来、慢慢体验;到一个地方,要尽可能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要找当地人自己游玩的地方去。比如,在深圳,世界之窗是供游人打卡的,莲花山、园博园是供本地人休闲的。”

“一个地方,待多几天。”

“前日撞见XX的主人,问他,暑假带外孙怎么玩?他说八月回趟吉林老家,然后北京,然后西安,一路玩回来。问他,时间安排?每个地方,待上一周。”

意犹未尽,(因为你刚好在我遇到松鼠之前,遇到了松鼠),继续在小屏幕上给你留言:

“昨天,我沿绿道从东湖公园走到大望村,在要到仙湖驿站(估计离了一公里吧,上次我和你妈妈走过一次的,后来从仙湖植物园出来的,买了门票当是交了过路费)。听到边上树林中传来:Ga-Zhi-Ga的声响,闷声闷气的,我猜是什么鸟在叫,这鸟应该体形够大(能够发出这么大声)、动作够笨拙(所以发出这种难听的低音),比如:长得像鸭子,某种野鸡?

抬头看着,高高的树上,好似有个巢,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那声音时不时地传来。这时,有个骑行者经过,她见我仰头看着,也抬头瞥了一眼上方。这个景象倒有趣。

看不着,我就走。好似那声音也在随我走,没有先前那么大声,没有先前那么频繁。走出去三两百米,我已经对看到它,不抱任何希望了。

眼前,头上,传来声响,看去,好似有一只或者两只长尾巴的鸟,刚才从一根枝,跳跃着飞到另根枝。以为是蓝鹊呢,或者乌鸦(够黑,够大),看到了:那是一只松鼠,黑色的松鼠。

前面的这两只往前,走不见了。后面还有一只留在枝上,我找到了。我以为我肯定能拍到它,把相机打到放大了几倍,朝着它拍了好几张(五六张),有时它停下,有时它游走,我的镜头跟随着游走。直到它不见了,追随着它的同伴。

然后,我来查看照片,没有一张能够找到它。有些遗憾:刚才不该调到放大,老老实实对准,在小屏幕上确保能看到它,从容拍下,就不会这样:预先以为能捕获,预先将焦点集中、放大。

遗憾过后,就是检讨:我应该感恩的,它们的出现,让我知道了那神奇的声响,是松鼠发出的,不是任何一种鸟,能够这么遇见,已经是很大的福气;我不应该遗憾的,我不应该抱怨自己刚才应该确保拍到它们的,这种抱怨,只是源于我的贪心。”

(分享给你们三张照片,然后继续留言)

“在遇见这些松鼠之前,我拍下了那个女人,拖了两桶水;在遇见这些松鼠之后,我拍下了这只蜥蜴。见到蜥蜴的同时,见到了路边有一坨屎,有一只蝴蝶停在上面;回来后,我把那几张拍松鼠的,通通的删掉、清除了。”

“遇到,估摸发生在静心厅和养心厅之间。”

写完这些,算是一封给你的信吧。起身,取了已经凉了的早餐,吃了,然后带小黑出门。看看时间,一节课过去了,先前还略有怀想的遇上骑行者的,这下彻底没有了。或许,在昨天早上赴了那个约会之后,自己的兴趣就已经消退了吧。

说说,我在找那只怪鸟的时候,遇上的那位骑行者吧。我的前方不远有个弯道。看不到的地方传来了车轮的滚动声,我稍稍地往边上退后一些,以防它冷不丁冲出来,把我撞了。如是,等车和人显现的时候,我是一直有间隔地行注目礼的。她原本注视着前下方的,突然抬头张望一下,让我觉到惊讶:别线路发生偏差,撞上什么了。

然后,才觉到好笑:她抬头看,是因为我站在那里,抬头看。就像通常说的那般:人群里,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天空的话,会引来很多人跟随着看向天空。车轮滚动的SHA-SHA的声音蛮好听的,穿着骑行服的她的身姿蛮好看的。可惜,她脸上蒙着块布,一点看不清她的面容,更无从说她的笑容啦。

大概,没有见到她的笑容,和没有拍下松鼠的模样,是同个意思?遇到本来已经够好了;遇到过后,会觉到好像可以更好一些,于是生出一些遗憾和可惜。就像通常说的那般:更好,是够好的敌人。或许,感恩,与知足常乐,是同个意思:一个人懂得忘了可能的更好,珍惜眼前的够好。

解扁薄与杂菜兮,备以为交佩

---2023年07月16日


===

(以前写的文字,在20220802的这个早上,想起来要以卷积的方式与新的文字交织在一起。过往随文的附图,就不去管它了,去掉好啦。对于自己而言,最有味道的,始终是文字。一天一篇吧,读一遍,修订下错别字(若见到)。)

拂拭尘埃(一九四) 2021.01.02

傍晚,哥哥独自走到前面去了,我们三个在后面跟着。周周走在我们两个前面,她妈妈早已在喊腿有千斤重了,用力地挽在我的曲起的胳膊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路边,有一堆人散开,在对着即将落下的夕阳,那红色的挂在空中的圆,拍着,透过其中一个屏幕,看到的是一幅平淡无奇的画面。

稍前,哥哥在电话里说,他在那个丁字路口,前面往莲塘去、右手拐往仙湖去。我让他往仙湖的方向,下到那个洞的边上。那儿正是我遇见栎树的地方。周周往前,我让她在那个丁字路口等我们。我们三个一起下,在那个路口。虽然这 时已经有些嘀咕,先前让哥哥走这个方向,也许有些冒进。

两个人一起下着阶梯,周周还在后面东张西望。把屏幕反手递给她,请她给我们拍几张背影。路过那个洞口,她好奇,想要钻进去看看,让她等一下,走到前面遇着哥哥了,她们两个一起去钻洞。在另个洞口,也就是地上有栎珠子,边上长了好些栎树的那个地方,见着哥哥了,我把屏幕给她。

她们两个进洞去了,我提醒她们要小心里面有脏东西。她们去了又原路返回。钻进这个洞带给她的乐趣,已经可以抵消先前自己嘀咕的那冒进了。接下来,让她们两个先走,约好在下面的庙边汇合。阶梯很陡,她下得很小心。我在后面跟她大声说话,给她拍照。她勾头走着路,提醒着我别说话。

她是怕分心啦。先前,沿着废弃的公路往下走的时候,她的脚下一绊,右腿膝盖着了地,差点没摔倒,也还是算摔了一跤。站起来再走,她变得小心多了,我说这是她疲劳了的征兆,她说她刚才是分心了。拐角的那个地方,有一些鸟在欢唱,她见到那栋屋子前面有两大一小三只狗在追一只猫。

那些狗和猫是她还在津津乐道的,在我注视着眼前的那只在鸣唱的小鸟时。她说有两只黄狗,大一些,还有一只黑一些的小狗,你看到了没有。告她看到了。站那里一会,才弄明白,先前听到的那些以为是很多鸟在一起唱出的声音,其实都只是来自于它这一张嘴。那是一只鹎,显得有些毛茸茸。

路人经过的脚步声传到它的耳朵里,它闭起了嘴巴,但也并不飞走。在它没唱的那会,好像听到了它身后的绿丛中,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大的动物在动。我们边往前走,边推测这声音的来由。她说那声音像是什么在挣扎,我说会不会是有人在那里,比如你哥哥在那里拉屎。

走到这个位置,哥哥的身影有一阵没见着了。最后见到是在某个地方,见到他甩开了胳膊,大步加速往前的样子。他不会是急着要扔包袱吧?他不会就是那悉悉索索的声音的来源吧?试着拨通他的电话,语音提示是暂时无法接通。走了好一段,升起一些不安。她妈妈在边上念:他是成年人了。

也只好是将信将疑地往前走了,直到电话通了,他说他在那个路口,这才算一块石头落地。天越来越黑,她们两个的身影早已超出了我的视线,我们两个走在一起。有些陡峭的阶梯,加上千斤重的腿,让她的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让她自己和走在边上的我,都变得小心又小心,生怕出丝毫差错。

她尽可能攀着边上的绳索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走,在那些陡的地方。我尽可能在不那么陡的地方和没有绳索可以攀的地方,让她挽紧我曲起的胳膊。就这么着,一步一步地往下;就这么着,天变得越来越黑。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从我们身边过,她们有些迟疑,过了一阵,又迎面上来了。

她们说还是决定走原路,前面没有人走,有点怕。给两个小家伙鼓劲:下去就是那个寺庙了,那儿有很多人的,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就是往那里去。两个小家伙又调转了头,往下去了。后来我们再没见到她们两个的身形,因为她们的步伐比我们的快多了,她们就像是兔子,我们就像是乌龟。

先前,她还喊累;先前,她还抱怨。这会,她已经不说什么了,只是挽住我的胳膊,两个人一起,一步一步、一阶一阶地往前去。除了在某个地方,我踩空了一个台阶,因为没注意到,她嘟囔了一句:要小心;把手电点亮吧。我没有回应,更注意脚下地往前,看到平路中的阶梯,轻声提醒下。

走在夜路上了,一步一步地往前。我们在那个拐角处停下来,因为她要坐下休息一下。后面有一些光在闪,那些人来到了我们近前,是几个年轻人,她们将光射向那个路牌,一个指向天上人间,另一个指向弘法寺。有一位问出:我们要往哪里走,往天上人间?听到时,笑出声来:往庙里去吧。

跟随着她们的光,我们也开始走。她们不见了身形,我们见到了灯光,听到了人声。走下最后一个台阶,见到了她们兄妹两个,一个人坐在一个墩上,中间空着一个。天已经黑下来了,本来我打算领着她们在仙湖里走出去的,这会只好遵照一直拖我们后腿的她的主张:坐车完成最后这段路程。

这次爬山,最被挑战的就是她,我们三个既被她拖了后腿,也要感谢她,她被周周死缠穷磨,才最后决定跟我们三个一起来爬山的,算是她新年里给周周的一个礼物。早上,周周一再地缠着她,说要她一起来爬山的,她一再地不肯。最后周周说走了吧,还以为她不去了,结果已被周周说服了。

下山,两个小的先下去很久,最后天黑了,她已经觉到腿重千斤了,她是靠在我的边上,挽住我的胳膊,两个人一阶一阶下去的。蛮有象征意义的:两个越过人生的高点,以寿命的中间点为界的话,的人,走的正是下台阶的路,走的正是这样:相互依靠着一步一步,走得那么安稳,只顾脚下。完成于2021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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